一年前,父亲要将童颜拖去红灯区,母亲以命拦着遭受到暴打。
父亲是个瘾君子,只让她读完了高中,在外打工的钱也都会被搜刮走,还会命令她取货买货,若不愿意母亲便会遭受毒打。
因为遭受不了父亲对自己和母亲的殴打,怒意涌上心头,童颜失手杀死父亲。
那时母亲抱着她哭了一晚,最终她按捺住内心的恐惧,选择报警。可母亲拦下罪责,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人,与女儿无关。
刀上的指纹指纹,以及种种证据指明童颜才是真凶,她逃不掉法律的制裁,连她代父买毒的事也被揪了出来。但就在审讯室时,有个穿着随意的中年男人和办案民警说了几句话后,走了进来。
“你好,我叫老邢。”
童颜微微擡眸,看了眼那张布满沧桑线条的脸庞,又垂下视线。
老邢没有因此感到尴尬,反而自然地坐下,“因为家庭纠纷?”
“是我父亲,他没钱赌博总是打妈妈。”
“那你母亲呢?”
“她……选择保护我。”
“原来如此。”老邢点燃一根烟,看见泪水从她脸庞滑落,心存暗忖。
审讯室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夜色渐浓。
良久,老邢才缓缓开口:“你很年轻,也有出色的容貌,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
听到这话,童颜终于擡起了头。
不知是眼中的泪水还是升起的烟雾,原本清澈的眸里涌动着复杂难解的情绪,总觉得看不太真切。
“什幺路?”她问。
老邢没有即刻回答,他掸去身上烟灰,双腿交叠,“你会安排你去酒吧工作,根据你的表现和能力,再做决定。”
“酒吧?”童颜诧异,“是要做些什幺?”
“到地方自然有人会告诉你该怎幺做。”老邢看出她的顾虑,“放心,这里是警察局,我不可能让你去做违法事情。”
“我去酒吧工作,就能减轻我的罪责?”
“这只是第一步。”
“那第二步呢?”童颜迫切地问。
“你首先需要回答我,愿意去吗?”老邢眼神犀利,“不愿意不勉强。”
童颜低头沉思许久,或许是侥幸心理,她擡起眸,坚定地说出:“我愿意”。
老邢满意一笑:“你先在酒吧适应一段时间,顺便还能赚取学费,时机到了会有人来找你。如果没人来找你,就代表你没有通过审核。”
具体老邢没有详细交代,只让她听吩咐就行,一切要保密。
“多攒点钱,学费够了就去读书。”
这是那天老邢最后一句话,童颜愈发不明白,去酒吧赚学费,怎幺都不像是“戴罪立功”。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是自己最大的“优点”。
*
按照老邢的吩咐,童颜来到了一家名为“奢靡”的酒吧工作。
这里空气中混杂着香水和烟草的味道,在炫目的灯光下,人们脸上戴着表里不一的面具。她穿梭在桌与桌之间,为客人们倒酒、送小食,偶尔也会陪同客人喝上几杯,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幺突兀。
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她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学会了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这段时间,老邢偶尔会来酒吧,喝点小酒,亲切问候她是否能适应,让她赚了钱别乱花,把钱攒下来作学费。
原本单一的生活,直到阿坤出现才被打破。
他是在一个喧闹的夜晚走进酒吧,那时灯光闪烁间,他悠然靠在吧台边缘,精锐地眼神不时在她身上打量,“你好啊妹妹,我叫阿坤。”
阿坤穿着随意,顶着一头油亮的乌发,年纪不大,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惹,像个地痞流氓。
出于职业素养,童颜礼貌微笑:“你好,有什幺需要我帮忙?”
他就和那些想泡妞的男人一样,给她冲业绩开了全场最贵的酒,整个酒吧都在播报他的名字,主持人一声接着一声喊着“坤老板”。
童颜端起桌上的酒杯,头微微低下不敢正眼看他,“阿坤哥哥,我敬你。”
听到哥哥的称呼,阿坤忍不住笑了声。
“你这样子,我大哥肯定喜欢!”他随意碰杯,一口饮尽后燃了根香烟,“妹妹,你长得这幺漂亮在这种地方屈才了,干脆跟我去逻国,把我大哥介绍给你。”
逻国,童颜在书本上了解过这个国家,法外之地,其中毒品最为猖狂,是真正意义上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父亲就是染上毒品丧心病狂,她痛恨这玩意,更不想和与之有关的人打交道。
“抱歉,我没兴趣。”童颜果断拒绝。
阿坤并未因此放弃,调戏似地勾了勾她的下巴,“别急着拒绝嘛,出来工作不就是为了钱幺?”
顿时,童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站起身就要走。
阿坤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坐下,“学费总得攒够才行啊。”
前两字让童颜心“咯噔”一跳,扭过头看见他脸上挂着痞笑,一副玩世不恭地模样冲她挑眉。
老邢说过类似的话。
“你……”她欲张口询问,一杯洋酒递到手中打断。
“你长这幺漂亮又年轻,何必把青春浪费在北城。”阿坤也端着酒杯,“在这干到死,也攒不到学费。”
“学费”就像开关键,忽然在童颜脑海里打开了某扇门,尽管内心存有顾虑和恐惧,但直觉告诉她,阿坤就是老邢口中所说的人。
“我……要怎幺做?”
“很简单。”阿坤从口袋掏出名片交给,“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明天就带你去办护照。”
童颜存疑地接过名片,目光落在上面的黑色英文字:KUN。
那一刻,周遭的喧嚣仿佛自动屏蔽,脑海里只剩“听从吩咐,免去罪责”。
就这样,她鬼使神差跟阿坤去了逻国。
*
逻国的曼城富丽堂皇,跟国内风格迥异,人们的穿着古怪大胆,空气里更是弥漫着浓郁的味道。
阿坤穿了一身碎花套装,闲散地就像过来度假的,倒是和曼城独特的风情相得益彰。而跟在他身后的女孩,白色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为了此次出国之行特意理了个新发型,美其名曰BoBo头,隔远了看像顶着块西瓜皮,容貌确实清丽脱俗。
此时一高一矮、画风不同的俩人站在那儿,不了解实情的人,还真会误以为女孩是被人贩子拐骗来的。
傍晚湿热的风吹在身上,童颜立时感到不适,挠着胳膊看向身旁人,“阿坤哥哥,我的证件能给我了吗?”
“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说。”阿坤将墨镜戴在头上,低头看见她白嫩的小胳膊被自己抓出一条条血丝,于是脱了衬衫罩在她身上。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成年男性精壮的胸膛,衣服上还残留着尼古丁的气味,童妍脸颊一红,赶忙把衬衫穿好,抓着衣领挡住自己半边脸。转眼间,就见阿坤跟不远处的人挥手,接着走了过去。
她赶紧跟上步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家,走丢可就完蛋了。
来接应他们的是一辆黑色迈巴赫,阿坤坐在副驾驶,童颜则单独坐在后座,她打开车窗吹吹风。
已经入秋,可曼城的气候依旧炎热,吹过的风带着丝丝热气,还有一股无法名状的气味。
那是古柯叶的味道。
*
车停在了瑞斯特酒店的楼下。
童颜忐忑不安地下了车,仰头望着眼前那座巍峨耸立的高楼,仿佛在挑战她视觉极限。
每一块砖,每一个瓦,都透着两个字——奢华。
吃饭在12楼,进门的那一刻,包厢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那些审视的目光让童颜极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阿坤却拽着她的胳膊,走到主位的大佬面前,“大哥,人到了,怎幺样?”
此人正是江正诚,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
江正诚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叫什幺啊?”
童颜依然埋着头,只注意他穿着古典的黑色唐装,手里盘着一串18颗的金刚菩提,还是阿坤忽然掐了下她,这才发觉在跟自己说话。
“童……童颜。”她缓缓擡头,声音柔弱,还微微发颤。
第一眼看到的,是对方满是沟壑的脸庞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眉心处横贯而下,直至左颊。他黑色瞳孔浑浊,带着一股悍人的杀气,似乎只要一不如意就会把人置于死地。
童颜感觉他像从地狱中厮杀逃出的魔鬼,吓得呼吸一滞,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索性江正诚没过多言语,握着菩提的手一挥,示意阿坤带人落座。接着他让人拿来牛奶,还贴心地插上吸管,递给安排在身旁坐下的女孩。
“谢谢。”童颜礼貌接过,再次撞见江正诚的脸,他挂着笑,眼神却不怀好意,让她心里愈发抵触。
不单单是相貌,更多是江正诚的身上,也有着那股讨厌的毒品气味。
上菜期间,男人们用当地语言谈笑风生,江正诚没什幺交流,而是盯着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蛋,用手指敲打着金刚菩提。
童颜本就紧张,那声音一咚一咚沉闷地响着,她的心跟着快速跳动,即便饥肠辘辘也对满桌的佳肴提不起任何食欲,只在心里思考如何拿回证件逃跑。
“别紧张。”江正诚突然开口,声音雄浑壮阔,他将一块嫩滑虾肉放进女孩的盘子里,“这是法国运来的蓝龙虾,尝尝。”
那龙虾呈现深邃的蓝色,巨大的钳子犹如两把冷冽凶器对着童颜,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把她撕裂成细碎的画面。
更害怕了。
身旁阿坤见女孩半天没反应,掐了下她的手臂,“你怎幺回事,我大哥给你剥虾呢!”
白皙的皮肤顿时被掐出了红印,江正诚一甩菩提,“你别吓着她。”
这话虽对阿坤说,但那菩提的穗抽在桌上时,着实把童颜吓得一抖。她脑袋昏昏的以为不吃就要打自己,抓起龙虾肉就往嘴里塞,两边腮帮鼓得圆圆的。
这副模样反倒逗得江正诚哈哈大笑,“阿坤,小童的虾都由你剥了。”
“好勒,大哥!”阿坤抓起一只大虾,边剥壳边俯在她耳旁,“看样子大哥很喜欢你,可得抓住了吼。”
童颜说不出话来,憋着眼泪如捣蒜般点点头。
就在晚宴进行到一半,包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他摘下墨镜,“大哥。”
对于他的迟到,江正诚并未生气,让他赶紧就座。
随着男人走了过去,他微微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的女孩。
那脸蛋只差没埋进桌子下面,小手放在她自己腿上,忽然就掉了滴眼泪下来。下一秒,她赶紧擡手揉了揉眼睛,让瞧见了右胳膊上的红印,也瞧见那委屈得筷要出血的嘴唇。
真乖巧。
“大哥,又是九州搞来的?”男人声线清冷,听起来温柔含笑。
“阿坤带来资助的学生。”
“你这眼光一点没变。”
因为用九州语交谈,童颜可算能听懂几句,虽然好奇说话的男人是谁,却不敢偷看。
“成年了没?”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落在了女孩身上,可她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仍垂头紧抿着下唇,傻傻地不吭声。
见此阿坤用胳膊戳了下她,“我二哥问你话呢!”
童颜倏地擡起头,满眼无措地望了过去。
她看见一张极好看的脸。
男人穿着黑色新中式上衣,里面衬衫纽扣随意地解开几颗,脖颈处悬挂一枚天珠,隐约可见那小麦色的肌肉线条。只见他靠在椅背上,左手握着一盒LUCKY STRIKE香烟,右手捏着枚银色打火机拨弄盖帽把玩,浑身透着股慵懒劲。
她第一次见有男人把传统服装穿出流氓气息。
四目相对地刹那,童颜心跳蓦地漏掉一拍,红着脸又埋下头,“成年了。”
声音甜得发腻,一道细微的电流窜入了江屿体内,他微微垂眸,惊觉自己手臂冒出了小颗粒。
一时觉得很有趣,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旁边人借机举来杯子敬酒,他随意碰了下后轻抿一口,视线不再落女孩身上。
*
用餐结束后,阿坤递给童颜一张房卡。
“大哥怕你不适应,让你直接到房间里等着。”
童颜不解,“什幺意思?”
“我大哥很喜欢你,答应过了今晚给你十万。”
即便再无知也能听懂这话里的意思,童颜立刻扔掉手心里的房卡,她做不来这种事。
然阿坤不耐烦地将其捡起,起身时小声说:“放心,不会有事。”
接着他又大声训斥:“你这姑娘的怎幺回事?来都来了,在这装什幺纯情?就你这样,这辈子都攒不到学费。”
“学费”就像一个口令,让童颜的心智被操控一般,鬼使神差又接过了那张房卡。
上面看不懂的文字,只能认出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2808。
阿坤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边点火边说:“房间就在吃楼上,一会有服务员送你上楼,好好表现。”
清白烟雾徐徐飘向拐角处。
男人歪着头,舌头抵着左腮,双臂环胸靠墙站着,饶有兴趣地注视他们。
他看到女孩蓄满泪花的眼睛,一脸不情愿地扔掉房卡,然后又收下房卡,皱着眉头呆呆地站在那儿端详。没一会儿,她又跟在服务员身后离开,裙摆下的那双腿笔直又纤细,只不过衣服的布料实在廉价,里面穿的什幺颜色能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女孩渐渐消失视线里,男人抿了干涩的唇,意犹未尽地离开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