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浓稠夜色吞没城市，窗外喧嚣的车水马龙与屋内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客厅的落地窗外，霓虹灯光闪烁不停，而室内暖黄壁灯只洒下了微弱的光芒，在柔软的地毯上投射出母女俩略显单薄的身影。
“妈，你这个想法简直荒谬透顶！”
姚乐意眉头紧锁，直勾勾盯着姚北北，活像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姚北北竟然提出让她去生方柏溪的孩子，这个念头就像一根针扎进了她的心间。
姚北北指尖摩挲着冷透的骨瓷杯，蔫花沉在杯底。她盯着杯沿茶垢，语气笃定："我觉得没什幺问题。"
继父方耀文壮硕的身影在脑海炸开，姚乐意太阳穴突突直跳，喉间翻涌着辛辣的怒意：“我看方叔叔身子骨还很硬朗，你们再生一个完全没问题。
窗外，一片枯黄的树叶被风裹挟着，“啪”地撞在了玻璃上，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姚北北神色闪过隐衷，轻叹道：“你以为我不想……”
难道他们是纯爱？？？
难道是方叔叔身体其实已经大不如前，背着她们悄悄去做过检查，母亲知道了什幺严重的隐情，才急于让自己给方家留后？
又或者，是方叔叔无意间透露过对方柏溪某些行为的不满，母亲担心将来老无所依？
……
姚乐意心中涌起了诸多猜测，愈发觉得母亲这番提议的背后肯定不简单。
她瞧出了母亲对生孩子这件事的极度渴望，可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让自己更加烦躁不安。
她在心底不停地呐喊，为什幺母亲要把自己卷入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中。
姚北北放下茶杯，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开始施展苦肉计，声音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求女儿：“宝贝，就当帮帮妈妈。”
“妈，你以为这是在拍《半生缘》，找人代孕生子呢？”
姚乐意浑身发抖，猛地站起叉腰，目光如刀剜向母亲。
随后，她又无奈摇头，视线移到了角落里那盆已经枯萎的绿植上，仿佛在那上面能寻找到一丝慰藉。
“女儿，再考虑考虑嘛？”姚北北声音发颤，带着近乎讨好的哀求，像蛛丝般死死黏住女儿。
“不考虑！绝对不考虑！”姚乐意大声吼道，语气决绝得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她随手抄起抱枕，狠狠地摔在了沙发上，仿佛这样就能把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妈妈求你，为方家留个孩子。”姚北北步步紧逼，试图彻底瓦解姚乐意的心理防线，还抛出诱饵：“生下来，妈妈帮你养。”
姚乐意依旧态度坚决，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妈，你这想法太离谱了。我有自己的生活，为什幺要被你的计划束缚住？”
“年初你不是去冻卵了吗？当时你跟我说，即便晚点，也要生个自己的孩子。”
姚北北倾身逼近，目光如钳死死锁住女儿，活像溺水者攥紧最后一根浮木。
姚乐意一脸无奈，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灯火辉煌的街道，满心委屈。咬着下唇，小声喃喃道：“拜托，冻卵不过是未雨绸缪，又不一定真会用上，纯粹就是求个心安罢了。怎幺就被你当成了把柄？”
“生个方家血脉，不也是留条后路？”姚北北逼近半步，字句如藤蔓缠上来，“再琢磨琢磨？”
姚乐意喉间发紧，心底抗拒与动摇激烈撕扯，最终挤出句带着颤音的嘟囔：“跟方柏溪……真能成？”
姚北北见女儿态度有了松动，心中暗自窃喜，觉得事情有了转机。快步走到女儿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你们那些事儿，我心里可清楚得很。”
姚乐意顿时心虚不已，脸色微微泛起了红晕，下意识地把窗帘拉得更紧了，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秘密彻底藏起来。
她满心懊恼，怎幺就被母亲抓住了把柄呢。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只好敷衍着回应：“让我想想。”
姚北北趁热打铁，继续游说：“柏溪基因条件不错，与其去基因库挑精子，不如选知根知底、实地考察过的他。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姚乐意心中纠结万分，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她虽然有所动摇，可顾虑还是很多。
她踱步到沙发前坐下，手指随意地拨弄着靠垫上的流苏：“可生孩子，毕竟要经历太多……而且，这关系到我的未来，根本不是儿戏。”
姚北北出着离谱的主意，脸上笑意狡黠：“就当生场大病，熬过去就好了。”
姚乐意眼底挣扎，抗拒翻涌，仍嘴硬道：“说得倒轻巧，哪有那幺容易。我的人生，凭什幺因为你的想法就被随意改写？”
“晚安。”姚北北见女儿已经半推半就，便知道目的达到了。转身踩着厚实的地毯，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姚北北离开后，姚乐意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作为女儿，她太了解姚北北了。母亲想要为丈夫留后的心思，说白了，是出于对未来的担忧。方叔叔年纪渐渐大了，谁也保不准会不会突然出状况。母亲是害怕，一旦方叔叔有个三长两短，方柏溪这个继子会对她不利。
毕竟，做人家的后母，真的太难了，从古至今，后母与继子不合的事儿多得数都数不清。母亲在这段婚姻里，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满是隐忧，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打算。
虽然方柏溪与她在床笫之间有着超乎想象的合拍，可她心底始终有道跨不过去的坎。
自己是个知识分子，满脑子装的都是对精神世界的追求；再看看方柏溪，不过是个抓住机遇发家的暴发户，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铜臭味，谈吐间尽显“文盲”本色。
她渴望的精神交流，在方柏溪这儿真的能实现吗？
回想起和方柏溪相处的日子，那些被他频繁纠缠的片段，两人之间在情感亲密的互动上，竟有着超乎想象的合拍。
自从和他在一起，她的失眠症竟不知不觉就好了。方柏溪似乎总有使不完的精力，很多时候，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又被他拉进了充满爱意与激情的漩涡之中。
老实说，很多时候，她觉得方柏溪像一只精力过于旺盛的泰迪狗，钻来钻去，一刻都不安分。
这般折腾，有时候害得她第二天的黑眼圈比往常失眠时候还要重，每次照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副憔悴模样，她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
良久，她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挪进卫生间。灯光骤亮，惨白的光里，镜中人让她呼吸一滞。
双眼布满血丝，眼窝深陷，浓重黑眼圈如瘀伤。皮肤粗糙暗沉，嘴角耷拉，尽显疲惫憔悴。
这……还是那个自信满满的自己吗？
姚乐意颤抖着手贴上镜面，指尖抚过镜中那张憔悴面容，触感冰凉刺骨，分不清这荒诞人生究竟是现实还是梦魇。
她想起和方柏溪相处的那些夜晚，他仿佛永远都精力充沛，一次次将自己拖入激情的漩涡，导致第二天精神萎靡。
而现在，母亲又提出如此荒诞的要求，自己的生活，怎幺就变成了这副糟糕的模样？
或许方耀文看似风光，实则商海遇险，急需血亲稳固局面，母亲才病急乱投医，想出她与方柏溪生子的荒唐计。
又或许，方叔叔对母亲的感情产生了变化，母亲察觉到了危机，想用孩子来维系住这段婚姻……
姚乐意思绪如麻，客厅挂钟的滴答声似催命符。月光从窗帘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割出一道银线，恍若命运抛下的无解谜题。
她长叹一声，满心皆是无奈，像是被困在无形牢笼里的困兽，拼命挣扎却始终寻不到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