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府衙,正堂大开。
堂前悬红底金字「正大光明」匾额,两侧衙役持杖列立,气氛森严。三声铜锣响毕,审官缓步登堂,衣袍掠过阶石,声响如刀割地。
傅怀瑾与沈昭宁并肩而立,神情沉静。一旁的布袋中,藏着他们历经重重危机方得的三样证据──团寿图底稿、罗府帐册副本、与小萤留下的遗信。
罗仲言站在另一侧,面无表情,唯眼底幽深。
「带证人上堂!」
两名差役押来李氏。她身着素衣,脸色憔悴,仍努力维持体面。步入堂中时,她微微一顿,眼神扫过昭宁与怀瑾,似有万语难言。
审官敲击惊堂木:「沈府主母李氏,你可知此案所涉为图样调包、帐册伪造,关连沈、罗两府声誉,关系甚重。今堂上对质,须据实回应,不得虚言!」
李氏垂首,声音哑然:
「我知此案牵连甚广……我所知者,不敢隐瞒。」
堂下众人屏息。
昭宁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语带微颤:
「母亲,妳是否知晓──沈府领养的昭璃,实为葛家遗孤?」
李氏闻言,双膝一软,当场跪下,泪如泉涌:
「是……是你父亲……他当年从葛家侍女手中接过那婴孩,说她母亲难产而亡,临终托孤。他要我照顾她,命我将她当庶女登记,切不可声张。」
她一字一句,似从喉中剜出,终于说出口:
「我错了……我只是想保住一个孩子的命,却也埋下了今天的劫。」
堂上一阵骚动,议论声起。
昭宁双目泛红,却仍克制心绪,续问:
「那年罗府提亲,是谁决定由我之名,换为昭璃?」
李氏身形颤抖,久久才说:
「是你父亲……他怕罗府行事粗暴,为保你未来清白,不惜以昭璃顶替。她……从未选择过。」
一语落地,场中再度震动。
傅怀瑾取出图样与帐册,交由官差呈上堂。
「审官大人,这是沈昭璃所绣之团寿图样,与旧帐册封面完全一致,针法粗糙,显然非出自沈家嫡女娴熟之手。再看这图样底稿——原为江南绣艺名门葛怀章所作,曾在京绣会上夺魁,如今却被昭璃仿,调包于五十册帐册之上。」。
昭宁补声:
「她不只仿图,更以此为饵,引我亲手揭开图册,以证沈家长年造假。这不只是报复……更是设局。」
「她与罗仲言联手,将假图藏入帐册,再以公契与人证,向巡检司告我持假图作帐,意图以官罪诬陷我身、毁我父名。」
堂上审官接过图样与底稿,逐一比对,神色渐冷。
罗仲言冷笑:
「你们有证据,便请将人带来当堂对质!」
「证人在此。」
傅怀瑾侧身,示意。
一名身着便衣的笔司出列,他正是曾协助比对帐册笔迹的旧吏,持有完整笔迹对照簿,能证实罗府帐册为后补之作。另一名绣局师傅也奉召上堂,证言北巷所出团寿图法异常粗糙,不合沈家绣制之准。
证人连番作证,案情逐渐明朗。
最后,昭宁缓步走至堂中央,声音沉着有力:
「这场错,虽不是我造成的,但若要结束,就让我来揭开它。」
她望向审官,也望向堂下的母亲与罗仲言。
「今日堂上,无论谁该当责,我愿以沈家之女的身份,承担调查之始。但若真要判,请查清楚谁才是这场冤局的始作俑者。昭璃之恨,该归咎于谁;昭璃之错,又该如何还回?」
审官敲响惊堂木,声如雷震:
「既已有证人供出养女身世、图样出处与帐册疑点,本堂拟另立一案,查办沈家家主是否涉案,同时将沈昭璃与罗仲言暂行收押,候审定夺。」
堂声震荡,众人齐声应和。
李氏伏地痛哭,昭宁低头闭眼,眼角却无泪。
她知道——真正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