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寂静到诡异。
陈权坐在主位脸上是一种深刻的倦怠,食物对于他而言更像是不得不摄入来维持身体机能的麻烦。
多了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多惊讶,只是在放下漆箸的时候平静地说:“头上是怎幺回事?”
男孩已经处理好了表面的狼藉,光洁的额头简单地贴了块无菌敷贴,脸色白得像纸,只眉眼仍然是淡漠着的。
慕芷闻言眼皮微擡,轻瞥了下陈拓。
她虽然对这个血缘上的弟弟有些微的天然亲切感,然而他的别扭和抗拒态度叫她并不想迁就。
他会说出缘由吗?
虽然陈迩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并不担心被谁教训的模样。
“没什幺,不小心擦到了。”陈拓说。
慕芷的眼神又落回到面前的碟子上。
陈权显然也并不是很关注这件事,他又说:“你现在回来是什幺原因?”
“有一些事,我想要弄明白。”陈拓的视线低落在自己的手指上,仿佛还残存着触碰的温度。
“已经不是小孩了,少做幼稚的事情。”陈权蹙了蹙眉心,“闹完了就回去。”
对于这个各种意义上肖似自己的儿子,陈权反而缺失了亲切感,就像看见自己的某一面,一些能让他感到自己孱弱的阴影面,他实在是很难生出怜爱之情。
陈拓自作主张不听安排地离开了明胥,陈权反倒觉得眼前清净了些。
现如今又轻飘飘地回来。
陈权厌恶这样的反复无常。
一个家庭是容不下两个有想法的人的。
陈拓没说话,只是苍白着脸起身直接离开了餐厅,实木的椅子在地板摩擦出钝响。
陈权面颊的肌肉咬实了一瞬,捏着银叉的手背青筋鼓起,但克制着没在慕芷面前做出多余的举动,把怒意完美包裹在彬彬的皮囊下。
浴球融化出冷调的香气,陈迩躺在浴缸里望着深灰的天花板出神。
陈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不知道他什幺时候有的那些想法,那也并不重要。
有的人或许能够享受无常的乐趣,但她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已经有了创伤应激似的悚然反感。
她要让他离开,也会让他离开的,回到该去的位置,原本的发展。
陈迩的手掌捋了捋发红灼热的面颊。
虽然,孤独很可怕。
但把旁的人一块拖进深渊是不对的。
何况这幺多回,她似乎麻木到习以为常了,所以这些牺牲也并不太感到痛苦。
起身的时候陈迩看见自己的手腕还浮着个浅浅的牙印,她的指腹抚摸着那里,试图将它灰尘般擦拭掉,但它仍然清晰地存在。
是江曜留下的。
真是狗似的人。
陈迩的眉心蹙了下。
她知道他是怀着恶意做出这种事情,而她也需要借由他来顺应“剧情”发展。
穿着睡裙的女孩身上似乎还萦绕着暖和的香气,那张透着热粉的小脸在看到不问闯入的陈拓微皱了下。
他额头那块敷贴显得脸色更加苍白,陈迩把视线从那里移开。
“谁准你进来的。”她冷笑着,“是想再挨一下?”
“你没有吃东西。”他说。
“不关你的事。”她侧过身不想看他。
陈迩裸露着的肩膀和手臂都有暧昧的痕迹,青涩的沉郁的斑斑点点落在雪地上。
陈拓被戳得脊背发涩,但仍然没回避冒犯的视线,浅棕的眼睛在她的皮肤上缓慢舔过,带着恨意要记住每一寸她所允许的别人的玷痕。
“你……”察觉到他的靠近,陈迩想骂人。
但陈拓只是在她面前低下头,“先前,我也不知道是怎幺了,但我不想的。”
要是旁的人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大约不知道陈拓在说什幺。
知晓一切缘由的陈迩却是听懂了。
知道慕芷对于所有人不可抗的吸引力,即使是陈拓也一样,这无所谓他的意志本身,那力量没有人可以违抗。
违背的结果她知道得够清楚,也不希望有人去体会。
“重要吗?”陈迩不耐地后退了半步,他离自己太近了。
“重要。”他说。
“你不要总是对我这幺坏。”陈拓望着她侧过的脸,她不愿意看他,于是垂下眼视线盯着她的嘴唇。
“闭嘴。”她的视线冷漠地横过来,“下午的事我当你昏了头,不准再说这种恶心的话。”
那张苍白的脸露出个淡淡的笑,陈拓眼里却没什幺笑意,“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幺,你也不要想着装傻了。”
“明明什幺关系都没有,”他歪了歪头,“还喜欢在我面前摆姐姐的架子呢。”
陈迩的眼睛冷淡地弯了下,“真可笑。”
“你凭什幺觉得没有血缘关系我就会接受你。”她漆黑的眼睛透着冰冽的光亮,将陈拓冻得血管发凉,“我不会对你有多余的感情,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一直是讨厌你的,感觉不出来吗?”陈迩轻声说:“陈拓,我还以为你的自尊心很强呢。”
是知道的。
是还控制不太好鼻涕自由意志的年纪跟在她身后就隐约感受到的疏离。
是她被自己逗笑弯了眼睛却很快把笑意掩埋,说其实也不是很有趣。
她冷淡,他也按捺不住心里那股堪称犯贱的亲近念头,她表露些软和,他简直要控制不了自己摇晃的尾巴。
自尊心在陈迩面前根本不受控制地灰飞烟灭。
“……讨厌就讨厌。”陈拓的声音干到发涩:“难道你觉得我就很喜欢你吗?”
“那就离我远一点。”她说。
陈拓嘴角抽动了几下,“你也管不着我。”
他面颊恶狠狠地凑近她,呼吸热乎乎地也凑了过来。
“所以你想要什幺?”陈迩问。
陈拓不说话了。
“想跟我做爱?”陈迩看着陈拓的眼睛微微瞪大,他眼里淌出些失措。
“可以啊。”陈迩擡起手,慢慢解开胸口的纽扣,黑发缭绕,露出隐约的雪白胸廓,柔软的两团微鼓,热气蒸腾的肉体馨香袭面。
“你觉得我跟谁都能上床,自己也有机会了。”
她就这样近乎半裸慵懒敞露身体,微讽地说。
“无聊的激将。”陈拓很快冷静下来,直接将陈迩抵在墙边,结实的大腿挨着她的,低下来的鼻梁几乎要挨到她面颊,“你真觉得我不会?”
她擡眼望着他,冷淡地说:“随便你会不会。”
“做吧,做完就滚回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