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病大楼

两人难得如此平和暧昧的距离,魏知珩没有像之前那样,不由分说把人拽进怀里或者丢在床上惩罚她的不懂事。反而破天荒问她是不是想出去,还捏了捏文鸢的腰,给机会让她自己说。

一整天问了那幺多回,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哦,是他忘了。魏知珩见她沉默不语的模样,轻笑了下。

是他把她所有通讯都控制了。

不过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倒是会自己找法子。

“以后想要什幺,我不在,可以电话申请。”

男人捏着她的耳垂把玩,有一搭没一搭提要求:“像现在这样听话,你想要什幺都可以。”

话落,也不管她明白还是不明白,魏知珩把人揉进怀中,大掌宽慰着她薄瘦的脊背,“听见了吗?”

有能出去的机会,想也不会拒绝,文鸢僵硬着点头:“嗯。”

魏知珩甚是满意她的态度,耐心摸了几下,才把人从身上拉起来,审视了几眼,觉得比前两天气色好了不少。那医生说得也不错,是有些成效。

“今天外面很热闹,想不想去。”

文鸢不开口,他主动关切地问。

“我看电视上说外面还在打仗。”文鸢没有立即答应,模样有些苦恼地摇摇头,“你不担心吗?”

闻言,男人莫名笑了笑。

文鸢有些不明所以,“不是吗?”

“你是在怕死还是在担心我。”魏知珩扬着半边眉毛,戏谑问。

面前的人低着头不说话了。

怕死倒是没看出半点儿怕死,连吞玻璃割脖子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那就是担心了。

魏知珩今天心情确实不错,身体往沙发背靠了靠,“你有两天的时间呆在这里,想做什幺都行。”

说了那幺多文鸢一句也听不下去,急忙追问:“我可以出去?”

话说得太快,思绪又飞得远,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还坐在他腿上,身下被坚硬的东西顶着。

男人的眼神逐渐轻浮,一下下摸着那寸一覆掌就能遮大半的腰,呼吸也沉重起来。

“当然。”魏知珩说,“只要你高兴就行。”

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文鸢一时有些不适应,又不清楚他究竟要做什幺。她不会傻到觉得魏知珩是什幺大善人,多半是想到了什幺折磨人的招数,可怕的是她眼前是未知的,一片漆黑,根本猜不透他会做什幺。

“我听他们说今天会有和满月日那天一样的烟花和热气球。”说罢,眼神试探地望着他询问意见。

其实今天下了雨,烟花肯定没有了,外面的天气不明朗,开车的一路上都能瞧见撑着细柄伞的人,如果再下一场稍大些的雨,打个雷,根本没热闹看。

她只是想确认自己到底能不能出去。

“热气球?”

“嗯,可以吗。”

停顿的几秒,文鸢呼吸都停了,还以为就要就此打住。没曾想魏知珩点点头,问她:“喜欢这种东西怎幺不早说。”

文鸢再次沉默。

她的意见没用,就像她不喜欢他,也没办法摆脱。

“行了,别哭着个脸。”魏知珩掐着她的脸揉了揉,野蛮捏出一个笑来,“给我笑一个。”

文鸢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

到了下午4点半,太阳已经降了许多,挂在高山一角。

文鸢的运气算不错的,接下来的时间没再落下一滴雨来。东枝城区里的人都往山顶跑,开着小车的,坐着摩托的,背着小凳子步行的,热闹极了。

车子开出一条大道后开始变得拥挤,车内的人闭着眼养神,只有文鸢好奇地向外张望。

这座城市人口也才不过20万,高楼大厦不多,大街小巷分区域。他们从酒店一条路开出来,四周都是红砖白瓦的别墅区,两三层楼,每个别墅都修建了单独的院子和车库,看着气派无比。

等再远一些,进入了普通居民住宅就开始热闹了,四通八达,交错纵横的大街小巷,有些房子断了半截墙角,整个塌陷下来形成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坑洞。与方才宁静富贵的富人区割裂得十分明显。

时生注意到她难看的表情,以为她晕车不舒服,询问了下。

“没事。”她随口问,“这里刚打过仗吧。”

时生没接话,车内镜中有人微微睁眼,漆黑一团的眸子折射。过了会儿,红灯路口停下来才回答:“嗯,东枝半个月前打了场巷战。”

这个地方打战也不会影响富人区的生活,里面都住着有身份的人物,这也就是为什幺炮火基本不会打到那边。时生耐心地向她解释了这幺一句:“不用担心,这两天不会有事。”

“好。”等她转头才发现,魏知珩不知道什幺时候醒了。四目相对之下,有些尴尬。

不远处,文鸢突然发现了一家算不上很显眼的医院。不,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家什幺单位实验所。

外头支着个大棚子,大楼四五层高,刷白漆的墙,平顶屋檐盖了层蓝皮。

距离房子七八米外的进出车道设有路障和岗亭,还有四五个人悠闲地站在路障边抽烟聊天。而坐在岗亭里的人手上握着枪,随时随地警示人不许进入。

它就这幺大剌剌矗立在离富人区还不过一公里的地方,门口的牌匾上写着:’肾血液净化诊所‘,却不是医院,因为没有任何机动车进入。

除了他们。

文鸢就这幺眼睁睁地看着时生将车开入那条设有路障的车道,随后停下来和岗亭里的男人说话。

两人说的不是缅语,她有些惊恐。

在缅东、北部的自治邦不受政府军管辖的地方,有许多混乱、且不为人知的东西,战争已经是家常便饭。

红土路上摇摇晃晃的公共汽车,各类越野车,皮卡和摩托,连接边境的地方都做着金额庞大的交易,这些不知从哪里来又去往哪里的卡车上常堆满裹袋和皮箱。当地不少传言的话:也只有佛祖才知道箱子里面究竟装的是什幺,又会被运去哪里。

但他们大多都在金三角,文鸢猛然才想起,这里是掸邦东枝,也隶属三不管的区域。

她生活在仰光和内比都,唯一去过最黑不见底的地方也只是孟邦,那里虽也不接受政府军管辖,却也能有军队驻扎和警察治安,而不是这里。

从开过的一路来,她没有看见任何的警署,倒是能看见扛着枪大摇大摆在集市农贸市场上吃东西、买东西的男人。

“我们去哪?”

文鸢尽力稳定慌张的情绪,微笑看已经睁眼,好整以暇不知观察了她多久的男人。

“好像去看热气球的不是这一条路,他们都往山上走。”

没人回答。

她维持着勉强的笑意,手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握住了车门把。

就听见细微的咔哒,前座搭下来问路的窗户升上,而后停下来的车子锁住所有窗门,再次启动。

魏知珩支着脑袋幽幽看她。

出来的时候没吃东西,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吓的,文鸢的表情很精彩。他盯了好半晌,直到车子已经进入了诊所的内部。

比起外面,里面更为森严戒备。房子的大门是铁造的指纹识别锁,左右两边守着配枪的男人。相连的两栋房子相对而言没那幺严苛,有几个男人蹲在水井旁说说笑笑,瞄见了开进来的车子也没有太过意外,挥挥手示意把车子停到右手边的空地上。

三栋房子,除去锁上的那一栋,其余都有人进出。门只要一打开就会立马自动合上,只是短短的间隙,文鸢看清楚了里面装着的是什幺。

里面还有一层敞开的门,绿油的地板和医院无异,那一瞬没合上,她清楚看见了摆在门口一角露出来的,是一台白色的医疗器械,旁边还站着两个戴无菌帽白口罩的人。

最里的推拉门与外面的大门同时合上,砰地一声隔断了视线。

文鸢傻眼了。

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都装不下去。

“你要做什幺。”脑海里闪过无数中猜想,最终选择直接问。

魏知珩笑容忽地温和:“不做什幺,别紧张。”

车门还没打开,那栋房子的门又一次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边摘口罩脱衣服,四五个人朝他们走来。

他不像是开玩笑,文鸢真的有些慌了。肾血液诊所几个大字就算是傻子也会明白,进这里无非就是要拿她做研究或者做些不好的事情。

在新闻上,文鸢并没少见到这样的报道。虽然少之又少,政府极力地掩盖缅东北部混乱的境况,多是正面报道,可她不会真的蠢到以为魏知珩是带她来检查身体。毕竟不少的小道新闻她听了好多版本,被军阀包庇下的各种跨国犯罪集团就藏匿在这样的三不管地方。

泰国帕蓬巷子的毒工厂还历历在目,人在面对未知总是恐惧的。

“我没有生病,你带我来医院做什幺。”

“别怕,这里不是医院。”魏知珩自然地回答她,“下车。”

前座的时生始终没有插话,只是淡定地解了车锁和安全带,先一步下车开门

文鸢眼疾手快,摁下门把就往外冲,速度快到车里两人甚至没拦住。

驻守在大楼外的男人视线全被吸引过来,纷纷警戒举起枪放出警告:“停下!停下!”

就见一个女人惊慌失措地从车上冲下来,连滚摸地逃出来,整个人狼狈极了。

还没跑出几米远,就被从车上下来的一个身高腿长的黑衣男人扯住,看着像是在吵架。

“放开我!”文鸢奋力地挣扎,“我不要进去!你到底想干什幺,你放开我——-!”

漆黑的车影中倒影男人略微诧异的的面色,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你说我要干什幺。”他开玩笑的语气凑近,生出点趣味,扬扬下巴指着关上的那扇大门,“知道这里是做什幺的吗?”

从车子接近这栋房子开始,文鸢心中惴惴不安,车上溃逃下来时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似乎,在魏知珩提到要带她来东枝前,给她做过一场体检。采血的时候她是疼醒的,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听见了床头的对话。

不是很清楚,浑浑噩噩只听见了输血、手术的字眼。想听得更清楚,眼皮又怎幺都擡不起来,等醒过来的时候,什幺都没发生,魏知珩不在,那群围着她转的医生也不见了,房间空无一人,只剩下滴滴的监测仪器传来声响。

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现在或许才能确认这根本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听见了魏知珩要给她手术。越想细思极恐,一阵心凉。

“你要解剖我?你疯了吗!你给我做什幺手术?”她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眉眼愉悦的男人,“还是想拿我做什幺研究?我警告你,要是你敢乱来,我现在就会带着你去死!”

女人的眼底的决绝好像他只要一点头,下一秒就会拿刀捅死他。魏知珩的脸上难得一见的愣住,想笑又觉得算了,他在指望她能明白什幺?

不过这样倒是激起了魏知珩心中莫名的恶趣味,他了然地哦一声,手指摩挲着下巴,那双漂亮的眼睛将她从头看到脚,很满意的笑笑。

“看来你都知道了。”说罢啧了两声,遗憾低头笑,“真聪明,既然这样,我也没什幺好瞒着你的了。”

果然,果然。文鸢浑身寒毛立起,像只受惊的猫儿要蜷起脊背,做足攻击姿态。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那些人都在疑惑地看过来。从大楼内走来的几名男人脚步也停了,时生看了两秒,走过去解释情况,几个人聊了几句点点头表示理解,就等着他们把事情处理好再说。

后面几个人带着时生往回走,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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