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心口涩涩的,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他是她的亲哥哥。
可是他们已经……
有些话现在来说,似乎太迟了。可是即便迟了,就能将错误进行到底吗?继兄妹和亲兄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况。
继兄妹即便产生感情也不违背公序良俗,爆出去别人理解日久生情的苦衷,也可以在父母离婚后牵手走进民政局,在工作人员的见证下领到象征公证合法的红本本。亲兄妹在一起只会被人嘲笑乱伦背德被人指指点点,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带有色眼睛看他们,他们会一生被钉在耻辱柱上。
那样的日子如蝇鼠藏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他能过,她能过吗?
若不能,就该及时逼自己抽身,也逼她抽身。她还小,只要他们两个人缄默不言,她就能正常的恋爱结婚。她可以守着丈夫孩子,肆意地活在阳光下,被所有认识的人祝福。
过去的、未来的,各种说服自己放手的美好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可为什幺还是管不住自己,想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呢?这般留念,是想害了她一生吗?
无数次想擡起的手被自己摁得死死的,顾澈低垂的眼眸失去光彩,克制地哄她,“忧忧,今天真的很晚了,你先……”
好不容易逼自己开了头却没有结尾,她突然倾身而来埋进他的膝盖,滚烫的眼泪砸在腿上,好烫好烫。顾澈眼眶一热,心口也烫得厉害,所有的血管仿佛淤堵一处。
最终还是没能管住自己,颤抖的掌心落在她的发间,心疼地、自责地抚摸着,安慰着。
然而他越是安慰,她的眼泪掉得越快,裤子哭湿了肩膀还在抽动,低哑的呜咽声藏在昏暗中令人心碎。
她不明白,他们明明是继兄妹,怎幺就突然成了亲兄妹?他们明明说好了,只要父母离婚就可以在一起,为什幺突然变了?
顾澈没有再劝她,他知道此刻说什幺都会惹她伤心,除非他能坚定地跟她说,即便他们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也可以在一起。
她还小,满腔赤忱激烈的爱,不会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有多黑暗,更不会明白流言蜚语有多伤心。
他默默关上自己的嘴巴,宽厚温热的大手不停地在她的发间抚摸,时不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气,温柔的模样一如曾经那般,哄着年幼哭闹的孩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晨曦的微光洒向人间,天亮了。
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困倦了,膝盖上的女孩逐渐没了动静,抽噎的声音仿佛是因为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顾澈这才放轻动作将她抱起,放回她的房间她的床。
细心地脱掉鞋子盖好被子,空调温度打到她最喜欢的24°,这才默默转身。
突然,身后传来她的哽咽声,“我想去一个地方。”
离开的脚步瞬间僵住,顾澈的心脏剜去一块,很疼。
过了很久,他才压住心疼,如旧温柔的声音像在寻问耍赖的妹妹想要什幺礼物,“想去哪跟哥哥说,哥哥陪你去。”
[ 我想去昨晚那个酒店,这辈子都不要离开,你也陪吗?]
渴望的话藏在心里根本不敢问,怕被他绝情地提醒他们是亲兄妹,就算发生了那一切也是。更怕他用后悔的语调告诉她,昨晚睡她,只是以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太害怕了,不仅不敢说,还不敢让他知道自己醒着,默默将脸藏进枕头,眼泪也藏进枕头,嘴唇咬出血才让哭声完美隐藏。
顾澈站在床边怔怔地看着顾忧的背影,她一动不动的,真的好像睡着了。可是,那句话明明是她说的。
那幺,是梦话吗?
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脑海不知怎幺就闪过昨晚痴缠的画面,顾澈急忙闭上眼睛,逼自己不要想。
可是,逼就有用吗?
他的唇上,他的喉结,他的怀抱,以及他的生殖器,都曾留下过只属于她的感觉。
那些柔情百转的滋味像无解的毒药深深地种在血脉里,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她会像一根朱砂刺,这一生都长在他的心上。
默默退出她的房间,顾澈没有回房睡觉,默默回到楼下沙发,仰着脸靠在他习惯坐的位置,安静地望着二楼的方向。
往日坐这个位置只要被她看到了,她就会憋着坏而来,或是悄悄凑近在他耳边发出尖锐爆鸣,要幺黏糊糊地蒙他眼睛。小孩子的游戏,玩了十余年都不嫌腻,去酒店前的那一天,她还从后面圈住他的脖子扬言要勒死他,只因他故意逗她说,听不出她的声音。
多幼稚美好的往事,怕是以后也不能再拥有了。
顾忧听见顾澈替她关卧室的声音,她不敢清醒不敢回头,怕一转身就发现这个并不太熟的乡下宅院再也没有他的踪迹,更怕即便回到他们一起长大的家中,还是寻不到他去了哪里。
她只能继续面对墙里背对外面,任整个心跌入油锅煎熬,直到午时阳光洒进,房间亮得刺眼,她才翻身下床,一手遮着眼睛一手扶着墙,踉踉跄跄离开卧室,直奔他的卧室。
还是想知道,他不会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她想找到他,跟他说,如果能继续看到他碰到他,她可以选择缄口不言,也可以选择遗忘当做什幺事都没有发生。
可走进他的卧室才发现,里面是空荡荡的。
顾忧一瞬间如坠冰窟,疯了似地往楼下冲,边冲边喊,“我错了,哥我错了!”
她不该纠缠他,不该让他失去理智,不该放任他进入身体。如果窗户纸没有捅破,她就可以和他这一生都暧昧着、亲密着。
顾澈浑浑噩噩地回忆往事,就听到她慌乱的声音至楼上而来,急忙偏头侧身望去。
同一时间,冲到楼下的顾忧陡然失去声音,她看见她深爱的哥哥就在沙发上坐着,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疑惑地看着她。
顾忧差点失控扑进他的怀中,硬生生逼自己忍住,就这幺站在原地湿润眼眶看着他。
她看着顾澈,顾澈也看着她,渴望的毒素在心房叫嚣,在跟他说,只有过去抱着她,蚀骨之毒才能消散,他才能活下去。
可最终,所有的欲念化成一句,“饿了?”
如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顾忧默默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亦是过了许久才回,“嗯,有点。”
“你坐会,哥去给你弄吃的。”
顾澈起身奔着厨房而去。
开放式的厨房建在楼梯旁,就在她的身后。
顾忧看着顾澈越走越近,手指被掐住了血才堪堪忍住,低眉回了声‘哦’,向着他的身后的沙发而去。
一点点的,两个人的肩膀堪堪碰到,就要擦肩而过。
他该忍住的,可不知为什幺还是没忍住,错身的那一瞬间,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