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祝希和刘雅兰的身影消失在新闻社大门后，权世慈坐回驾驶座，密闭的车厢瞬间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和暴雨的嘈杂。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被迅速接通，阿野那咋咋呼呼、兴奋过度的嗓门立刻传了出来，“哥，你打来的正是时候！警察把梁泽生的窝给端了！哈哈！”
权世慈对少年的聒噪置若罔闻，开门见山：“查的怎幺样了？”
阿野赶紧收起兴奋劲儿：“查清了！这夜店就是个搞性交易的淫窝，里面女孩我估计十有八九都是被骗来的，这家伙可坏了！”
“动手吗，哥？”阿野骂骂咧咧的，一副迫不及待干架的架势。
权世慈的声音毫无波澜：“不急。”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沉沉望向窗外模糊的雨幕。
想到梁泽生，一股阴冷的杀意便如同暗河涌动。
权世慈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分明没有杀人的癖好，却总是在听到梁泽生的名字时，脑子里不受控地冒出些阴鸷暴戾的念头。
祝希如果知道他这些匪夷所思的阴暗念头，还会喜欢他吗？
*
新闻社里的氛围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压抑。就连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老大哥孙厉，此刻也紧锁着眉头，面色铁青。
祝希接过刘雅兰递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段像素模糊，光线昏暗的监控录像：“还记得两个月前，我们在商场遭遇的那起性骚扰事件吗？”
画面中几个鬼祟的身影，在监控几乎盲角的区域。祝希点点头，这事最后以两人被保释不了了之。
“报道之后，”刘雅兰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愤怒，“我们陆续收到了许多女孩的评论和求助电话，她们遭遇了同样的类似事件。”
这显然不是偶然事件，经过新闻社这边两个月的暗地蹲守发现，背后实则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那些涉世未深、从乡村小镇来到城市打工的未成年女孩，对其言语挑逗、肢体猥亵进行试探和羞辱。
“一部分女孩勇敢报了警，但……”刘雅兰声音哽了一下，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更多的女孩，因为羞耻、恐惧或是来自环境的压力，选择了沉默。”
而这份沉默，恰恰促成了这群混蛋的得寸进尺。这些被迫沉默、选择息事宁人的女孩，成了他们眼中更容易掌控的猎物。
孙厉重重叹了口气，补充道，“最令人费解的是，这些被引诱到夜店工作的女孩，并未表现出任何反抗迹象。”
“肯定是这群混蛋用了非法手段恐吓她们！”刘雅兰声音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祝希迅速理清思绪明白过来。梁泽生利用性骚扰筛选出孤立无援、容易控制的未成年女孩，再利用不当手段诱骗她们进入夜店，通过注射催幻剂摧毁女孩们的意识，迫使她们沦为性交易的工具。
问题是，既然已经有了效果强烈的催幻剂，为什幺还要多此一举，让女孩们去梁奇那里接受所谓的心理治疗？这不合逻辑。还有林永昌……他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幺样的角色？
恰好这时，周渝扬发来消息，那边的突击行动已经结束。祝希压下心头的疑虑，迅速将新闻社整理的关键证据复制备份，匆匆赶回警局。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低气压迎面扑来。周渝扬独自坐在办公桌前，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年轻队长此刻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脸色阴沉得让人心紧。
行动失败了？
“是出什幺事了吗？”祝希快步走到他身边。
周渝扬闻声擡起头，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显然一夜未眠，疲惫几乎刻在了脸上。祝希默默倒了杯温水，轻轻推到他手边。
他沉重无力地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好失败……”
身为肩负职责的刑侦队长，周渝扬一向沉着稳重，情感内敛。然而此刻，在她面前仿佛卸下了所有盔甲，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狗狗，眼神里带着罕见的失落和自责。
祝希心里莫名一紧：“是这次行动不顺利吗？”
周渝扬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夜店里能抓的一个没跑，但…梁泽生暂时动不了。”
夜店从事性交易这事上，梁泽生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喜欢去云梦泽喝两杯，对里面的勾当毫不知情。更令人气愤的是，根据查到的资料，云梦泽负责人竟然是夜店里一名女孩，甚至是那些受害者里，为数不多刚成年的一个。
“这不怪你，是梁泽生太狡猾了。”祝希立刻反驳。
看着周渝扬写满疲惫的脸，她放软了声音，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周警官在我心里可是最棒的！中午可以有幸和小周警官一起吃饭嘛？”
女孩身上特有的清新淡香漫进鼻间，周渝扬脸上瞬间烧起一片滚烫，失落渐渐被羞涩替代，“你…我…好、好啊……”
案件似乎朝着顺利的方向进展，然而令祝希措手不及的是，不过半天，一场始料未及的舆论风暴悄然酝酿，并将毫无防备的她卷入风暴中心。
下午时分，网上有人爆料云梦泽夜店实为性交易场所，已被警方查封。这事在网上迅速发酵，引来网友激烈讨论。云梦泽作为本市热门夜店，被查封这事风声外泄本不意外。
但祝希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紧随其后成为了话题下的热门。爆料的一个小时后，新的帖子跳出来，放出一段视频。
画面里，身姿挺拔的男人牵着一位女性走进云梦泽，背影里的亲密被镜头拉得很长。无论是从气质、衣着打扮还是排场，都能看出男人身份不一般。
祝希一眼就看出那正是陈润清和她自己。但镜头角度刁钻，只拍下两人依偎的侧影，容貌模糊难辨。可偏偏，刺眼的标题赫然写着：疑似和润集团总裁携情人现身情色场所！
祝希心里猛颤一下——
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