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生锈的齿轮,在无尽的循环碾压中,突然卡住了一个转点。
张翊渊毕业了。那个充斥着暴戾、烟味和性暴力的别墅,似乎已经无法满足他那日益膨胀、需要更广阔舞台的掌控欲和征服欲。他开始频繁地飞往国外,参加各种面试,申请那些顶尖的、象征着精英与未来的学府。他的社交账号上,开始出现机场的定位、校园的风景照、与一些同样背景显赫的“未来同学”的合影。照片里的他,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带着几分刻意的漫不经心,但眼神里隐隐透露出对某种更“高级”的、符合他身份地位的未来的热切。
然而,无论他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无论时差如何颠倒,他对知凛的绝对控制从未松懈。那根无形的、以欲望和恐惧编织的锁链,通过冰冷的屏幕和闪烁的社交软件,依旧牢牢地套在知凛的脖子上。
深夜的别墅,空旷得像个巨大的坟墓。知凛蜷缩在张翊渊那张巨大而冰冷的床上,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苍白麻木的脸。屏幕上是张翊渊发来的最新指令,文字冰冷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要求她立刻拍摄特定部位的照片,或者进行某种自我刺激的行为,并实时汇报感受。
她的手指没有颤抖,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顺从,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她麻木地依言操作,像执行一个设定好的程序。拍照,发送,回复他想要听到的词语——“是”、“好的”、“舒服”、“想要”…… 反抗?逃离?这些词汇所代表的情绪,在她心中早已被彻底碾碎、风干,连一丝尘埃都不剩。她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回应屏幕上跳出的指令。
直到那个普通的午后。
她无意间刷到一则推送新闻。一则来自遥远国度的、关于留学生丑闻的报道。标题刺眼——“精英子弟涉嫌性侵被捕,名校之路戛然而止!”
她的心脏,在那片麻木的冻土深处,极其轻微地、如同被针扎了一下般,猛地一缩。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链接。
一张清晰的照片瞬间冲击着她的视网膜——是张翊渊!
照片里的他穿着囚服,站在冰冷的法庭背景墙前,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与不可一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只剩下一片惨白和掩藏不住的巨大惊惶!他低着头,试图躲避镜头,但那份深陷囹圄的狼狈和恐惧,隔着屏幕都透了过来!
新闻的正文详细描述了指控的内容:多位女性举报他在派对上进行性骚扰乃至性侵,证据链确凿……
知凛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那张熟悉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写满恐惧和颓败的脸,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她记忆深处那扇早已被铁水封死的门!
她想起了在他身下承受的无数个日夜,想起了他那带着恶意的宣告——“他结婚了就不能操你了吗?”、“随时随地!狠狠地!操!你!”…… 那些话语,那些暴行,此刻被这张囚犯照片赋予了全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真实感和荒谬感。原来,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他暴虐本性的一次次预演和复制!而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一股寒意,瞬间从她的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剧烈的寒颤!不是因为悲伤,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迟来的、巨大的、冰冷的后怕!像在悬崖边徘徊了太久,终于看清了脚下深渊的全貌!
接下来的几天,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总是会在深夜、清晨或者其他任何他心血来潮的时刻弹出指令的社交软件,再也没有亮起过张翊渊的头像。没有消息,没有语音,没有那个掌控一切的、不容置疑的命令符号。
这寂静,不再是令人窒息的等待,而是……自由的气息?
一个念头,如同久旱后破土而出的野草,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疯狂地在她早已荒芜的心田里滋长!
逃!
这个字眼,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凝固的思维!
她没有任何犹豫,身体里沉寂已久的、属于人类求生本能的力量在瞬间被唤醒!她从床上弹起来,像一头被囚禁太久、终于嗅到出口气息的困兽!她甚至来不及收拾任何行李——那里的一切都沾满了屈辱的印记!她只抓起了自己的手机和那点少得可怜的、属于“知凛”而非“玩物”的零花钱,甚至顾不上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她赤着脚,像一道苍白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冲下了别墅那铺着冰冷大理石、曾无数次见证她狼狈爬行的楼梯!
大门就在眼前!
她冲了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象征着囚笼的门!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门外,站着那个永远面无表情、如同雕塑般的老管家。他穿着熨帖的制服,手里似乎还拿着什幺东西,可能是邮件或者账单。
知凛的脚步猛地顿住!巨大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脏!他会拦住她!他会打电话!他会通知张翊渊的家人!不!她不能被抓回去!
她的身体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然而,预想中的阻拦并没有发生。
老管家只是擡起那双浑浊、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询问,没有阻止,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她只是一个从这栋房子里出去倒垃圾的女佣,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他甚至微微侧了侧身,给她让开了门口通向自由世界的通路。然后,他低下头,继续专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张,仿佛眼前这个赤着脚、衣衫不整、满脸惊恐的女孩,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
这无声的、彻底的漠视,比任何阻拦都更清晰地宣示了她的毫无价值——对张翊渊,对这座豪宅,对这个世界而言,她终于彻底变成了一个可以被随意丢弃的、无人关心的垃圾。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但同时,一种更强烈的、名为“解脱”的狂喜也猛地炸开!
她不再犹豫,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冲出了那扇门!赤脚踩在滚烫的柏油路面上,那灼热的疼痛感,第一次让她感到如此真实!如此……活着!
逃离别墅后,巨大的恐慌并未消失。张翊渊的恶劣行径被公之于众,他的真实形象彻底崩塌。知凛像一只惊弓之鸟,蜷缩在临时找的廉价出租屋里,夜不能寐。她恐惧着,恐惧着周围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个被张翊渊和朱承弈长期玩弄的玩物——会如何审判她、唾弃她,会将她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张翊渊罪行的另一个佐证。她会再次被扒光,暴露在所有人鄙夷探究的目光下,只是这一次,连施暴者都身败名裂了,她的耻辱将无处藏身。
然而,她担心的风暴并未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