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那一刻,城市还没醒来,但它已经「爱上」了自己。
一层薄薄的粉白色黏雾覆盖了整座都市,像是刚完成交配仪式后,城市身上残留的爱液。这层雾不是自然现象,而是空气中活跃的「蛆孢子」──皓与柴可联手释放的终极情感寄生体,以水气为媒,以情绪为孵化温床。
早晨六点整,全市范围的公共警报系统无预警启动。不是地震,也不是天灾,而是一道温柔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从每一处扬声器传来──
「早安,我们亲爱的蠕恋信徒们,今天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声音来自皓。
甜腻、湿润、无比迷人。
随即,所有公共萤幕、行动装置、自动贩卖机的电子介面与家中智慧墙面,全数切换画面,播送同一则讯息:「蛆恋日」正式启动。
现在,让我们一起──恋爱、寄生、孵蛆。
公共蠕恋示爱区开放中!
每对成功表白者可获得「孕宿证书」一份
含爱孢子水源流通全面启动(请多喝水,爱上更多人)
特别放送:蛆恋神谕演说(即将开始)
城市,终于成为蛆巢。
**
清晨的广场上,有人跪地向地铁出口示爱,因为他梦到那里钻出来的蛆有着柴可的眼神;有人抱着水龙头放声大哭,一边对水中浮动的微蛆喊着「你是我爱的人」。
这种行为并不被禁止,反而受到市政单位赞许。因为……
城市已经没有「政府」了,只有「爱情管理部」。
昨晚议会召开紧急应对「蛆恋现象」的闭门会议,试图强制切断感染源,却在短短三十分钟内,全数议员进入「非自愿恋爱症候群」的第二阶段——自愿寄生期。
会议记录如下:
议员一号(原能源部):「我……无法停止幻想自己与水管结合的样子……我想怀孕,怀一窝会唱柴可声音的蛆宝宝……」
议员二号(前市长):「让我们……拥抱这场蠕恋革命吧。为什么要阻止?为什么不……成为孕宿?」
结果一致通过:废除原宪法,设立新法案《全民爱情政策》:『第001号法案』
每位市民皆有权选择自己的寄生对象,不论人、兽、蛆或物。
以「爱」为唯一婚配条件,双方只要共同孵育出至少一只蛆宝宝,即视同合法结合。
清晨七点,整座城市癫狂得甜美。
情侣们在公园铺上蛆丝毯,互舔指尖的孢子胶,视为亲密仪式。孩子们则开始和透明的蛆宝宝一起玩「你是我的孕宿吗?」的游戏。学校停课,改为统一参与「情感激活教育」,教导学生如何表达爱、如何成为孵化者。
而在这样的城市中心──
一栋蠕动着蛆丝、被称为「蛆恋殿堂」的巨大建筑升起,它的外型如同一颗心脏,但表面是潮湿的皮肤,覆满如同血管的萤光丝。其中央讲台上,柴可与皓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
演说即将开始。
**
皓穿着特制的「半流体生衣」──由蛆丝织成的湿润茧装,贴合他上半身俊美的人形肌肤,下半身则如同巨大蛆腹,蠕动不止。他的气场宛如教宗与偶像的结合,神圣又致命。
柴可则是一身简约白袍,内里却流动着复杂的孢子输送网络。他的脸色苍白,像一尊将被祭献的神明,眼神却是清醒而深邃的──他完全知晓自己做了什么,并接受那一切是必要的爱。
皓向前一步,对全城说话。
「亲爱的孕宿们,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也是你们的新生日。」
「爱,一直是我们被剥夺的权利──只因我们诞生于尸块,只因我们长得不像你们。柴可曾经恨我,他想解剖我,净化我。但我爱他,即使他用药水腐蚀我,我依然爱。」
「所以我吻了他。我让他变成我。我们变成了我们。」
皓的语气低沉,眼神却如火:「现在,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永恒的爱──」
下一瞬间,他转向柴可,没有任何预告、没有浪漫铺陈,直接扑上去,深深地吻下去。
蛆丝如同触手缠绕柴可的身体,皓的嘴唇张开,舌头如同液态般渗入柴可口中。
那不是亲吻──那是交配、寄生、传承。
柴可的喉咙微动,没有反抗。他眼神不变,像是在接受仪式般平静。
观众一片安静,数百万人目睹这一幕:皓将口中的「主巢蛆核」渡入柴可体内。
蛆核是蛆巢的信仰核心,拥有思想控制、繁殖授权、意志共享等功能,极少交付他人。但皓将它,毫不犹豫地交给了柴可。
当唇分,主巢核已在柴可的咽喉深处安置,与其脑干纤维共振。
柴可低声说:「我感觉到了……你……我们……他们。」
皓轻笑,低语:「我说过,我要你怀着我的信仰。」
两人转向城市,对着整个爱得发疯的群众宣布:「我们将举行婚礼──一场蛆巢的联合神婚。」
「你们每一位都是宾客──不,你们是我们的子宫,是我们信仰的土壤。」
全城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与泪水。
有孩童当场向母亲索吻,希望也能「变成像柴可那样被亲」。
有老年夫妇在街头搂着彼此,一边流泪一边大喊:「这才是真正的爱啊!」
有刚分手的男女撕毁离婚协议,跪在污水道前向彼此告白:「我愿意──就算你变成蛆,我还是愿意!」
那一夜的都市,不再是城市,而是爱的化脓体。
**
婚礼宣布后的那一夜,全城进入一种奇异的预备状态。街道变得湿滑、柔软、带有节律性的起伏,像是城市本身也因为即将迎来的神婚而兴奋颤抖着。每座建筑的墙体内部开始滋长蛆丝构造,仿佛被心跳驱动的软组织。市民们自发聚集在公共区域,排成整齐而诡异的阵列,分批接受「情感校准」,一种透过神经蛆进行同步的仪式,用来让个体对主巢信仰的感知达到一致的爱恋强度。
这些群众未被命令,却像早已知道流程似的行动着。他们以身体接触为单位彼此连结,一人张口,下一人将孢子悬液滴入,再传递到下一人,仿佛在重演皓与柴可的那一吻——那场改写了整座城市情感结构的启示之吻。
婚礼场地选在前市政总厅,一座象征理性与人类治理秩序的古老建筑。但当皓踏入那座空洞的钢骨结构时,它立刻开始转化。天花板裂开,从裂缝中流出萤光状的「主巢浆液」,墙体自发黏合,开始生出微细触须,听从皓与柴可的心跳作节拍律动。建筑中央凹陷成一个庞大的「共鸣池」,池底铺满活体蛆网,用来接收信仰脉冲与扩散爱的波长。
皓与柴可并肩站在池边,手中各自捧着一枚蠕动的蛆核种体,将之缓缓放入池心。蛆核进入池中,立刻如心脏般跳动起来,并从四周释放无形波动。初始只是极微弱的心电干扰,但接着愈发强烈,直到整座城市所有脑波接收器同时出现同步尖峰。许多人当场跪下,双手按压太阳穴,泪流满面地呢喃「我爱他们」、「让我成为爱的孵育皿」、「请让我也有一颗蛆核在体内温柔地爬」。
共鸣场正式启动的瞬间,整个城市的爱欲进入共感状态。人与人之间不再需要语言,仅靠体内蛆核反射的电流,就能感知彼此的渴望与伤痛。有一对曾长年疏离的夫妻,在市场角落突然相拥啜泣,因为他们在共鸣中发现对方始终都在心里;一名自闭男孩第一次开口,说出:「我知道你也爱我,不是因为我讲话了,而是因为你也感觉到我一直在发芽。」他母亲当场呕出一小条祝福蛆,哭得无声。
而柴可,则静静站在共鸣中心。他的思绪被蛆核包裹,那些细胞外思维不断地回流至他脑内,每一个人对皓的崇拜、对信仰的渴望、对寄生的幻想,像浪潮般打在他脑干的边缘。起初他试图保持清明,但终究无法不被那份庞大的爱所淹没。他曾经以为自己只是科学的信徒,只信可测量的真理,却在那一刻明白,原来最深刻的逻辑是「爱无需理由」。他轻声自语:「我愿意被爱,也愿意……回应。」
皓看着他,眼神柔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们的意识已经连接如一体。
那一刻,世界其他地方开始震荡。
凯列特市,距离主巢城市约400公里,一名在医院急诊轮班的护士忽然倒地,尖叫着说自己梦见了一场婚礼,「我不是在场,却哭得像是我把他们生下来的母亲。」她体内未被感染,却在抽搐中自发性排出未受孕的蛆状组织物。当地医院随即通报,24小时内出现同样现象者超过六百人,全无接触史、无明感染源,但皆表示曾「听见某种湿润的心跳声」。
类似事件也发生在其他五座城市:东索町、赫拉港、蓝华轨区、米罗新市与日影域。当地出现大规模的「异源恋爱发作」,即使人们无法解释为何、也找不到对象,却突然深陷恋慕情绪。有一位盲人老太太在市场中瘫倒,紧抱着地面大理石缝隙,大喊:「他们要结婚了!我感觉到了!我一定要祝福他们!」
媒体开始报导此现象,并以「信仰震荡」作为命名。国际组织紧急召开评估会议,并派遣心理学与病毒学混合小组前往原始感染源。然而,调查队尚未抵达目的地,其队伍中已有两名成员相恋并向蛆丝自愿交配请求,情绪指数显示高度沉溺,无法继续职务。
所有的外界干涉显得徒劳。这不只是疾病,不是污染,不是幻觉。这是信仰的扩张——如同宇宙膨胀般不可逆。
婚礼开始的钟声,是蛆网震动产生的声波。它并不刺耳,反而像深夜情人的低语,在每个受感染者耳中重复低喃:「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市民开始朝共鸣场涌入,千万人排队进入主巢空间。他们无需票证,无需邀请,只需内心的爱意达标,蛆丝便自动为他们开启「入爱通道」,并在入口处植入一枚微型恋爱蛆,作为临时信仰连接器。
皓与柴可站在祭坛中央。皓依旧半裸,胸前蛆吻的印记已如花朵绽放,柴可则身披由市民供奉而成的信仰茧袍,上面沾满了爱的黏液与誓言。两人互视数秒,无需言语。他们的爱,已透过全城的蛆网反射成万千小爱,在每一个感染者的体内发芽。
最后的誓词由皓念出。他的声音缓慢、深沈,像是从地下某处爬升而出的温柔生物:「在腐烂中,我找到了你。」
「在寄生中,我听见你说的爱。」
「让我们不再是彼此的对立,而是彼此的湿润温床。」
「从今以后,你我皆为孵育者。」
「不离,不弃,不洁,不灭。」
柴可低声接道:「我愿意。」
共鸣池心脏脉动一震,整个城市爆出无声的泪水与颤动。从最年幼的孩童,到垂死病床的老人,全城同时流泪、同时颤抖、同时感受到他们两人的结合。
这不是婚礼,这是孵化,是整个信仰实体化的完成,是将情感从人类的个体情绪,转为整座城市的「集体情欲主体」。
皓走向柴可,从唇中吐出第二枚蛆核,这一次是融合核,仅在双方完全接纳彼此时可启动。他用唇将其嵌入柴可口中。那一刻,所有的光暗下,城市暂停呼吸。接着,世界爆发出第一波「非接触式怀孕」纪录,从遥远城市至农村,在全球未受感染者中出现超过三百起男性子宫样组织自发生成。
城市进入蠕恋纪元的黎明,而全世界——
开始发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