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天气晴好。一大早,宋府派来的汽车便已候在什锦花园门前。吴灼牵着小树的手走出大门时,小树还有些怯生生的,紧紧攥着吴灼的衣角,不断回头张望那越来越远的朱漆大门。吴灼今日穿了件素净的藕荷色旗袍,外罩一件薄绒开衫,脸上薄施脂粉,虽尽力显得平静,但微微抿紧的唇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些许忐忑。
汽车刚驶入宋公馆的铁艺大门,还没停稳,早已守在庭院里的宋华铮第一个欢呼着冲了过来,像颗出膛的小炮弹,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又慈祥的嬷嬷。
“来了来了!可算来了!”他兴奋地拍打着车窗,随即又一阵风似的跑到刚打开的车门旁,不由分说就去拉小树的手,“快下来快下来!枣子我都给你们留好了,最红最大的都没摘!就等你们了!”
小树被他这阵势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往后缩,求助地看向吴灼。
吴灼刚踏出车门,还没来得及安抚小树,另一个更加挺拔热情的身影便已大步从主楼里迎了出来。
“令仪!”宋华卓的声音清朗愉悦,带着毫不掩饰的欢迎。他今日穿了件浅灰色的英伦风毛衣和卡其裤,显得格外俊朗随和,几步便走到车旁,目光灼灼地落在吴灼身上,笑容灿烂,“路上还顺利吗?华铮这小子没吵到你们吧?他从昨天念叨到现在,我都怕他把枣树给念叨倒了。”他边说边极自然地微微俯身,向车内的吴灼伸出手,作势要扶她下车,动作流畅而绅士。
吴灼脸颊微热,轻轻将手搭在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借力下了车,低声道:“没有,三少爷很活泼。”
“他就这性子,人来疯。”宋华卓笑道,这才松开手,目光却依旧专注地看着她,仿佛怎幺看都看不够似的。他又看向还躲在车边的小树,蹲下身,与他平视,笑容爽朗:“小树,欢迎来玩!别拘束,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华铮,好好带着小树,不许欺负人,听见没?”
“知道啦!”宋华铮大声应着,已经迫不及待地再次去拉小树,“走啦走啦!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树看着蹲在面前、笑容亲切的宋华卓,又看看热情过头的宋华铮,心里的紧张似乎消散了一些,他终于慢慢松开吴灼的衣角,被宋华铮拉着,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向后院跑去。
吴灼看着两个孩子跑远,不忘叮嘱一句:“慢些跑,注意安全。”
“放心,有嬷嬷看着呢。”宋华卓站起身,重新看向吴灼,眼神明亮,“走,我带你去书房。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这学生来了。”他的语气热切而自信,带着一种引导者和分享者的兴奋。
他引着吴灼向里走,步伐轻快,一路上不时指着园景介绍几句,语气轻松幽默。宋公馆内部明亮开阔的氛围,与他身上散发出的阳光气息相得益彰,让吴灼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书房宽敞明亮,一面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另一面则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正对着绿意盎然的花园。书桌上果然已经精心布置过,不仅摆放着几本崭新的教材、一叠雪白的道林纸、削好的铅笔,那台黄铜色的老式手键和小型音响器也被擦得锃亮,旁边甚至还放着一小碟精致的桂花糖。
“坐,别客气。”宋华卓亲自拉过一把舒适的皮质扶手椅给吴灼,自己则拖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距离恰到好处,既能清晰指导,又不显冒昧。
他摊开桌上的两本书:一本是《国际摩斯密码标准教程》,另一本则是《无线电通讯与信号应用实战》。
“呀,这是…”吴灼擡起头,眼中流露出惊喜。
“这两本是给你的,这本无线电是我平时用的,对你也有帮助。”
吴灼点点头。
他拿起教材,翻到前面几页,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解:“来来来,咱们正式开始!摩斯密码这东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关键就是‘点’和‘划’,也叫‘滴’和‘答’,就像音乐里的节拍…”他讲解时神采飞扬,不时用手比划着节奏,眼神始终关注着吴灼的反应,确保她能跟上。
“你看,A 是 ‘滴-答’,B 是 ‘答-滴-滴-滴’…记不住没关系,多练几遍就熟了。关键是手感,还有间隔的把握…”他拿起手键,熟练地演示了几下,发出清脆规律的“咔嗒”声,“手腕要放松,像这样…你来试试?”
他的热情极具感染力,吴灼也被带动得更加专注,微微倾身看着书页和电键,认真地记忆、尝试。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纤细的手指和雪白的纸页上,也勾勒出宋华卓耐心指导的侧影。
当吴灼尝试按压电键,因紧张而手腕略显僵硬时,宋华卓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虚悬在她手腕上方几毫米处,并未真正触碰,只是示意性地轻轻比划了一个放松的动作:“这里,别绷着,让它自然发力。”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靠得近了些,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畔。
吴灼的心跳漏了一拍,手腕下意识地一松,那“咔嗒”声果然变得清脆流畅了许多。她脸颊微热,低声道:“……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真聪明!”宋华卓立刻笑着称赞,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侧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他并未立刻退开,反而就着这个亲近的距离,指着教材上的一个符号,“你看这个,就像这样………”
另一次,当吴灼成功译出一小段简单的预录信号时,她惊喜地擡起头,眼眸因成就而闪闪发亮,恰好对上宋华卓含笑的注视。他眼中带着一种为她骄傲的温柔光芒,轻声说:“看,我说了你肯定能学会。这可比逛街有意思多了,是不是?”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共享秘密般的亲昵。
吴灼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轻轻“嗯”了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安静而微甜的张力。
与此同时,后院里则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宋华铮果然是个爬树好手,像只猴子般三两下就蹿上了那棵果实累累的大枣树,骑在粗壮的枝桠上,大声指挥着树下的小树:“接住!左边左边!哎呀笨呐!用衣服兜着!”
小树起初手忙脚乱,接不住几个,枣子滚得满地都是,引得树上的宋华铮哈哈大笑。但这笑声并无恶意,反而激得小树也放开了些,笨拙地用衣襟去接,两人一个扔一个接,玩得不亦乐乎,很快就收获颇丰。
“你也上来试试!不高!我拉你!”宋华铮在树上怂恿。
小树看着那高度,还是有些害怕,连忙摇头。
“胆小鬼!”宋华铮嗤笑一声,哧溜一下滑下树,抓起几个枣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塞进嘴里,又塞给小树几个,“甜吧?比你们家那院子的果子好吃吧?”
小树学着样子,小心地擦了个枣子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液瞬间充盈口腔,他眯起了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在我家,随便吃随便玩!”宋华铮挺起胸脯,一副小主人模样,“你看我二哥,还能带你姐姐开飞机呢!比待在那老宅子里有意思多了吧?”
小树嘴里塞着枣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脸上洋溢着简单的快乐。孩童的天性在自由宽松的环境里迅速释放,那在吴家深宅中养成的拘谨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时间在专注的学习和孩童的嬉闹中飞快流逝。
宋华卓教得投入,吴灼也学得渐入佳境。她不仅记住了基本字母代码,甚至能在宋华卓的鼓励下,尝试着用音响器辨听一些简单的预录信号,还能生涩地用手键发出一两个短词。
“太棒了!真的!”宋华卓毫不吝啬他的赞美,眼中充满了欣赏甚至是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真的用密码对话了!到时候我给你发报,你可别收不到!”他笑着,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那“咱们”二字说得格外自然。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佣人端来了香气四溢的红茶和几碟刚烤好的、造型别致的西点。几乎是同时,后院也隐约传来嬷嬷呼唤两位小少爷洗手吃点心休息的声音。
“正好,休息一下,尝尝我们家厨师的手艺。”宋华卓起身,很绅士地为吴灼拉开椅子,引她到窗边的沙发坐下。他亲自为她斟茶,递过点心,动作体贴入微。
两人喝着茶,气氛一时安静而温馨。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宋华卓看着吴灼安静喝茶的侧脸,神色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得的郑重:
“令仪,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关于我们的事……我前几日,正式和父亲母亲谈过了。”
吴灼的心猛地一跳,端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擡起眼帘望向他。
宋华卓继续道,语气沉稳而真诚:“我说,我们都还年轻,尤其是你,还在贝满读书,年岁还小,骤然谈婚论嫁,未免仓促,也给你太大压力。我向他们争取,将订婚的日期,推迟到明年五月。”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已经是我目前能争取到的最晚期限了。父亲母亲虽然同意了,但也明确表示,这是最后底线,不能再晚。”
他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放缓了语速,语气变得更加温和,甚至带上了几分恳切:“我知道这或许仍然不是你想要的,但这至少是多出来的大半年时间。我希望你能用这段时间,慢慢适应,慢慢了解我,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会对你好。”
这番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吴灼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推迟订婚……这确实是她未曾奢望过的喘息之机。她看着宋华卓眼中那份显而易见的真诚和努力,看着他为争取这半年时间所可能付出的周旋和坚持,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感激,有意外,有松动,但也有一丝更深的茫然——推迟,并非取消,那最终的结局,似乎依旧悬在远方,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良久,才轻声道:“谢谢你,云笙。让你费心了。”
“云笙”二字出口极轻,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宋华卓。
他整个人猛地一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双总是明亮飞扬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喜和难以置信。随即,那怔愣化为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和绅士风度。
“你叫我什幺?再叫一次!”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等吴灼反应,那汹涌的喜悦已经化为最直接的动作——他猛地上前一步,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快乐。紧接着,在吴灼的一声短促惊呼中,他竟俯身,手臂极其自然地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吴灼猝不及防,瞬间失重,吓得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抓住他衣服。
宋华卓却毫不在意,抱着她就在书房那宽敞的地毯上轻松地转了两圈!他笑得开怀,胸腔震动,那喜悦的情绪强烈地感染着周遭的一切。
“云笙!你叫我云笙!”他一边转圈,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真好听!从你嘴里叫出来,特别好听!”
吴灼被他转得头晕目眩,心慌意乱,整个人羞得几乎要缩起来。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孟浪又如此真挚热情的举动,理智告诉她这于礼不合,太过逾矩,可身体被他稳稳地托抱着,耳边是他畅快淋漓的笑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阳光与皮革混合的干净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跳骤停的眩晕感攫住了她。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羞急的颤音,一双手挣扎着不知该放哪里,然而那力道与其说是挣扎,不如说是惊慌失措下的本能反应。
宋华卓朗声大笑,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稳,又轻快地转了小半圈才终于停下,他微微喘息着,低头凝视着怀中面若红霞、眼波潋滟的人儿,心中柔软成一片,笑声渐歇,转为低沉的愉悦,“值了……什幺都值了……只要你肯叫我这一声……”他声音里依旧带着未尽的笑意和宠溺,小心翼翼地、几乎是依依不舍地缓缓将她放下。双脚重新踏上柔软的地毯,吴灼却觉得腿有些发软,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沙发靠背才站稳。她慌忙整理着微微凌乱的旗袍下摆和开衫,根本不敢擡头看他,心跳如擂鼓,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这一刻,什幺礼节规矩,什幺家族联姻,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最本真的喜悦冲刷到了脑后。他只是一个因为心仪女子一声亲近的称呼而欣喜若狂的年轻男子,迫不及待地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满腔爱意与激动。
宋华卓看着她这副羞窘难当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却也知道自己方才太过唐突,轻咳一声,努力收敛了些许张扬,语气变得温柔而诚恳:“对不起,令仪,我……我太高兴了,一时忘形,吓到你了。”
吴灼垂着头,声如蚊蚋:“没……没事。”
突然,书房门猛地被推开,“二哥!点心时间到啦!”宋华铮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两个红彤彤的大枣,小树跟在他身后,脸上也带着奔跑后的红晕,手里捧着满满一衣兜的枣子。
这小子一进门,那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就立刻精准地捕捉到了房间里不寻常的气氛——他二哥脸上还挂着收不住的笑意,耳根似乎有点红;而那位极漂亮的未来二嫂更是脸颊绯红,眼神闪烁,正慌忙地整理着本就很平整的衣襟。
宋华铮人小鬼大,立刻像是发现了什幺惊天大秘密,指着两人,用他那特有的、能掀翻屋顶的嗓门大声嚷嚷起来:
“哇!二哥,二嫂!你们的脸怎幺都这幺红啊?!像刚偷吃了灶糖似的!”
他凑近两步,歪着脑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发现秘密的兴奋,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一句:
“二哥!你是不是偷偷亲二嫂了?!嬷嬷说只有偷偷亲了才会脸这幺红!”
此言一出,宛如一道惊雷劈在了书房里。
吴灼“腾”地一下,脸彻底红透了,仿佛能滴出血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看任何人,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帕,整个人僵在原地。
宋华卓也被自家弟弟这毫无遮拦的话闹了个大红脸,方才的从容潇洒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狼狈和尴尬。他赶紧厉声呵斥,试图挽回局面:“宋华铮!胡说八道什幺!找打是不是?!” 但那呵斥声里明显带着心虚和气急败坏,毫无威慑力。
“我才没胡说!”宋华铮理直气壮地反驳,一副“我早就看透你们了”的小大人模样,“脸就是红嘛!比我的枣子还红!”
一旁的小树虽然不太明白“偷亲”的具体含义,但看着姐姐和宋少爷都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也懵懂地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突如其来的、由童言制造的暴击,瞬间将书房内那旖旎又尴尬的气氛推向了顶点,然后又被这童真的喧嚣冲散。
吴灼像是找到了救星,又像是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话题,立刻转身走向两个孩子,强行转移注意力,声音都还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微颤:“玩得这幺开心?摘了这幺多枣子?”
“那当然!”宋华铮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衣兜,又把枣子往桌上一放,“后院那棵枣树都快被我们摘秃了!小树,快给灼姐姐尝尝!”
小树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衣兜里的枣子展示给吴灼看,眼神亮晶晶的,显然已经完全放下了初来的拘谨。
宋华卓看着他两,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伸手揉了揉还在喋喋不休的三弟的脑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吴灼那依旧泛着动人红晕的侧脸。
他知道,有些界限,于他而言,一旦越过,便再也回不去了。而他,甘之如饴。
***
下午的时光在继续教学和孩子们的嬉闹中悠然流逝。直到日头偏西,吴灼才提出告辞。
宋华卓虽意犹未尽,但还是亲自送她和小树出来,一路还在说着下次可以教她更实用的简码和抗干扰技巧。
走到车旁,他替她拉开车门,在她俯身准备上车时,他忽然又低声唤住她:“令仪。”
吴灼回头看他。
他站在暮色初降的庭院里,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语气无比认真:“记住我的话,别怕,也别有负担。一切有我。”
宋华卓虽意犹未尽,但还是亲自送她和小树出来,
后院那边,宋华铮听说小树要走了,立刻跑过来,手里还捧着满满一帽兜的枣子,一股脑塞给小树:“给你!带回去吃!下次还来啊!说好了!”
小树抱着沉甸甸的枣子,用力点头,脸上满是依依不舍。
回程的汽车上,小树很快就靠着车窗睡着了,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兜枣子。吴灼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似乎还残留着方才学习中不经意触碰时的微热。她揉了揉眉间,宋华卓那热情洋溢的言辞表达和丝毫不加掩饰的亲近,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而那摩斯码的奇妙的“滴答”声,不仅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知识的小窗,更仿佛连接了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朦胧而美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