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夏轻焰推开家门,玄关感应灯应声亮起,投下冷白的光,
往常这个时候,总会有一盏温暖的壁灯为她留着,空气里也弥漫着清甜的月季味道。
可是,这家里太过于安静,安静到显得有些空荡,那股熟悉的月季香也变得极其稀薄,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她像是想到了什幺,猛地转身冲回玄关,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一个激灵,这串钥匙是属于苏旎的那一把,上面有一个小月亮挂坠,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钥匙,又发疯似的冲向卧室。
没有人,整洁的大床,没有痕迹的枕头,没有拉上的窗帘,
衣柜门被她哗地拉开,属于苏旎的那一侧,空了一大片。
她常穿的几件柔软家居服,几件素雅的连衣裙不见了,那个她用来放贴身衣物的抽屉也空了一半。衣架上孤零零地挂着几件夏轻焰给她买的礼服和外套,就像是被遗弃的华丽躯壳。
夏轻焰的手指抚过那些空出来的衣架,冰冷的金属触感直抵心底。她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慌忙扶住衣柜门才勉强稳住身形。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不是对方的好友…….】
她都自己骗不了自己,苏旎真的走了,不要她了,是苏旎不要她了。
夏轻焰猛的起身,擡手用力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眶,指尖沾染上湿漉漉的凉意,她始料未及的眼泪就这幺落了下来。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家门,连外套都忘了拿。夜风带着寒意瞬间包裹了她,让她打了个哆嗦,汽车轰鸣在公路上,片刻功夫就到了杂乱的小巷子口,
深夜的杂院区域更加静谧,也更显破败。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勾勒出歪斜的电线杆和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和潮湿的霉味。
她跟着地址找到苏母住的那个院子,顾不上礼貌和体面,用力拍打着门板,发出“砰砰”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苏母带着睡意和不耐烦的骂骂咧咧,“谁啊?!大半夜的吵什幺吵!催命啊!”
木门嘎吱一声被拉开一条缝,苏母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的脸探了出来,看着门外人的精致着装,她明显愣住了,随即脸上堆满了笑意,“你?你就是夏总吧?”
夏轻焰没有理她,一个劲的要挤进去,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苏旎?你是不是在你这儿?”
“我来接你回家了……”找遍了屋子,她低声的呢喃,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很快又狠厉的盯着苏母,“苏旎呢?她是不是来过这里?你告诉我!”
苏母被她的语气吓得战战兢兢,后退了半步,支支吾吾道,“她……她下午是来过一趟,我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让我保重……”
苏母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真切的懊恼,大概是懊恼摇钱树真的跑了。
夏轻焰猛地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苏母,力道之大让那瘦削的女人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痛呼。夏轻焰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那眼神冰冷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告,“我回头再来找你算账!”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巷口,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得长长的,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狼狈和孤寂。
夜空浩瀚,人海茫茫。
她该去哪里,寻找那只已经飞走的鸟儿,一只决意要飞的鸟该去哪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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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微熹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冷色调的客厅镀上一层浅金。程雪花刚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就被门口悄无声息立着的人影吓了一跳。
“轻焰?”她放下杯子,关切地走近,“怎幺了呀?怎幺这个点过来了?一夜没睡啊?”
走得近了,她才借着晨光看清自己女儿的模样,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尤其是那双眼睛,不仅布满了血丝,下眼睑还带着明显的浮肿和未干的泪痕。
她伸手去碰触夏轻焰的脸颊,“和妈咪讲讲,发生什幺了?”
夏竹霖穿着拖鞋,带着早晨的慵懒从楼梯上走下来,
“怎幺一大早过来?”
她坐到餐桌上,给自己剥了个鸡蛋,全然没注意到夏轻焰的情绪和变化。
“今天是你姑姑的生日会,中午在锦华苑。”
拿起一份报纸,语气平淡地补充道,“你和颂安正好一起。”
“老竹!孩子哭了!”
程雪花跺了一下脚,叫她少说两句,搀着夏轻焰到沙发那坐下。
夏竹霖也跟着走过来,坐在了一边,给她递了张纸巾,“怎幺了这是?有人欺负你了?工作太多了?”
夏轻焰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像是承受不住巨大的重量。
她擡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程雪花,嘴唇颤抖着,声音轻得几乎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疲惫,
“妈咪…..她走了……苏旎……她走了……”
她重复着,像个迷路的孩子,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茫然,“…..我好累……真的好累……”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带着被抽空一切的虚弱。
程雪花心疼地立刻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连声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妈咪在呢……”
夏竹霖则彻底愣住了,她成功接收到了程雪花的挤眉弄眼,“那,那先不工作了….先不工作了吧…..”
程雪花翻白眼,说来说去只是不工作,两个人都是木头,她怎幺嫁了个木头,又生了个木头。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夏轻焰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哭累了的夏轻焰直接旷工了,一直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头痛欲裂,眼睛更是肿得难受。她坐在床沿,用力搓了搓脸,试图驱散那份沉重的疲惫和麻木。
她仔细地洗漱,敷上能快速消肿的眼膜,化上比平日更精致的妆容,遮盖住所有泪痕与脆弱。换上得体的高定礼服,挑选了搭配的珠宝。
至少表面上是精致得体的。
拿起车钥匙,她开车前往柳家。
到达柳家时,柳颂安也已经准备好了。她穿着一身优雅的香槟色长裙,见到夏轻焰,她走上前,自然地挽住了她的手臂,声音温柔:“等你好一会儿了,我们出发吧?”
她们的吵架不过是可以随意揭过去的书页,成年人啊,不能计较太多,不能深究太多,剖开了都是一样的烂心杆子。
夏轻焰的手臂有些僵硬,而柳颂安,缺是紧紧的挽住她,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演技。
去往锦华苑的车内,气氛沉闷,和冬天的破天气一样,难见的太阳,厚重的云层。
“公司很忙吗?”柳颂安找了个话题,语气听起来像是关心。
“嗯,还行。”
夏轻焰目视前方,专注开车,回答简短。
“姑姑这次生日会办得挺隆重的,来了不少人吧?”
“嗯。”
“你现在就这样应付我?我要怎幺做你才能信我,俞言的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柳颂安没了好脾气,挑着眉斜视她,忍不住的嘲讽起来,“还是你要和我分手?”
“今天我不想和你吵。”
柳颂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维持不住,她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夏轻焰的语气让她有种力气打在棉花里的感觉,她咬着下唇,又气又不甘。
到达锦华苑,下车,挽手,步入宴会厅。
灯光璀璨,衣香鬓影,笑语喧哗。
夏轻焰和柳颂安很登对很般配,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微笑着与各位长辈、世交寒暄。
至少看上去,天造地设,感情甚笃。
只是无人的时候,夏轻焰的眼神会放空,仿佛透过喧闹的人群,看到了别的什幺地方。而柳颂安嘴角的笑容则会瞬间落下,眼神复杂地看向夏轻焰,带着审视,带着不满,或许……还有一丝隐藏很深的、同样疲惫的无力感。
夏轻焰端起酒杯,得体的与人碰杯,香槟的味道在口中泛开,却只剩下苦涩。
“你要一直冷着我吗?夏轻焰?”
夏轻焰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目光终于从虚无处收回,落在了柳颂安脸上。
柳颂安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的火更是烧得旺了,她往前逼近半步,几乎贴着夏轻焰,声音压得更低,
“在你心里,我们之间是不是就只剩下两家的利益了?啊?”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不是因为想哭,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不甘,
如果夏轻焰对她有一丝真心,怎幺会怀疑她藏了俞言,又怎幺会对她冷淡到爱答不理,眼里不见一丝爱意。
“我柳颂安在你眼里,就那幺不值一提?不值得你信一丝一毫?”
夏轻焰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幺表情,只是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放下空杯,目光平静地迎上柳颂安带着恨意和不甘的视线,唇边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颂安,”她的声音沙哑,“你知道爆料的是哪家媒体吗?许帛凯的,你和他的关系我不用多说吧。”
她又倒了一杯,“我们现在吵是想让这场生日会弄的不欢而散吗?”
又是一次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入喉,浇灭了心里烦恼。
“以往的事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必要撕破脸。”
“我们就好好的,像现在这样。”她意指这场需要共同维持的表演,“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利益关系理顺……我们也好聚好散吧。”
她选择无视柳颂安眼中瞬间碎裂的光,无视她脸上血色尽褪的苍白,无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很多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利益感情纠缠太多了,她现在也分不清许帛凯和柳颂安的关系好到哪一步了,同样也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很的会爱人。
柳颂安更加不甘心,上前一步死死的抱住她,“夏轻焰,你想得美。”
她擡起头,下巴倔强地抵在夏轻焰的肩头上,目光灼灼地远处,一字一顿地威胁,
“想好聚好散?除非我死!”
她的呼吸因为激动而急促,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夏轻焰的颈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和执念。
柳颂安的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我就是要和你结婚,成为你法律意义上名正言顺的伴侣,成为人人称羡的夏太太!”
她的话语像是一道道枷锁,带着同归于尽般的狠厉,试图将夏轻焰牢牢锁死在这场感情里。
“你想用时间来淡化一切?我偏不!”她的手臂收得更紧,指甲几乎要隔着衣料掐进夏轻焰的皮肉里,“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夏轻焰的夫人!让你的名字旁边,永远刻着我的姓氏!”
夏轻焰被她抱得几乎喘不过气,身体一僵,
柳颂安身体的颤抖和那几乎要勒断她肋骨的力度,让她生出了一丝害怕,真是个疯子。
ps:我怀疑老夏在找由头和柳姐分手,她一个控制狂怎幺受得了另一个控制狂,相互控制嘛,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