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头,宾夕法尼亚医院住院部。
秦森刚走出电梯,就被堵在了特护病房的门口。五个穿着深色中山装的男人并肩站着,为首的是三叔伯。
他眉头拧紧,盯着来人:“阿森,你这是什幺意思?你教父醒了,我们这些叔伯过来看一眼,你都要派人拦着?”
其余几个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不满。
走廊里的声浪引得护士频频侧目,却没人敢上前劝阻。
刚到的那个男人气场很足,明明没说话,却自带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秦森擡眼扫过面前的五位,眉头轻挑,“三叔伯这话说的,我刚从家里过来,电梯都没出几步,什幺时候说过不让你们进?”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守在病房门口的阿哲身上,“是你拦着几位叔伯了?”
阿哲站得笔直,脸上没什幺表情,听到秦森的话,微微对着几位叔伯鞠躬:“几位爷叔抱歉,不是不让进,是医生交代了,立爷刚脱离危险,现在不能探视。”
他话说得客气,身体却没挪半步。
几人对视一眼,正要再开口,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金发碧眼的女人走了出来,正是秦崇立的主治医生赛娜。
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精致的脸,用流利的中文说道:“各位是病人的家属吧?我是他的主治医生赛娜。病人刚从ICU转出来,还在观察期,心率和血压都不稳定,现在不适合多人探视,容易引发感染和应激反应。”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秦森身上,语气缓和了些:“秦先生,你是病人的儿子,要是想进去看他,现在可以,不过尽量控制在十分钟内,别聊太激动的话题。”
这话一出,几位叔伯哪有不明白的,这绿灯开得那幺明显。
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只能憋着火看向秦森。
秦森没理会他们,对赛娜点了下头:“谢谢。”
说完,他径直越过叔伯们,走进病房。阿哲立马把门带上,和两个手下依旧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
病房里很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轻响。
秦崇立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原本双腿的位置空荡荡的瘪了下去。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秦森身上,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变得猩红,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气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是你……是你派人干的对不对!”
他说的不是疑问,是陈述。
秦森没急着应,走到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打火机,“咔哒”一声,点了根烟。
烟雾袅袅升起,呛得秦崇立剧烈地咳了起来。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瞬间飙升,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秦森像没听见一样,慢悠悠吸了口烟,烟圈飘向秦崇立:“教父,刚醒就这幺大火气,对身体不好。”
“……畜生!”
秦崇立咳出眼泪,死死盯着他,眼里全是恨:“秦森,养过就是父,你不怕遭天谴?”
父?秦森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教父当年把我当成死士培养的时候,怎幺没想过有今天?你把我丢进蛇洞里,十天不给吃喝,逼得我生啃蛇肉、喝蛇血,不就是为了练我的狠吗?”
“怎幺,现在倒学人提天谴了?”
秦崇立顿时接不上话,但眼里的恨意一分没褪。
秦森掐灭烟,起身走到病床边,俯视着秦崇立。
“若不是念你是我的父,你以为你能活着出ICU?”
他啧了声,“为了吊你这口气,我花了多少钱?专程从俄罗斯请了最好的外科医生过来飞刀。不然你早跟那半截身子,烂在泥里了。”
“畜……生!”
秦崇立呼吸急促,挣扎着想坐起,失去双腿支撑,只能徒劳扭动上半身,狼狈不堪。
他重重喘着气,“别以为……别以为你能得逞!我死也不会把单义联交给你!死…死都不可能!那些叔伯也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单义联?秦森像是听到了什幺笑话,低笑了两声。
早就被他架空了的玩意。
如果他不作死去推她的话,那他的作用在自己眼里还是挺重要的,起码比顶罪的法人要重要一些。
秦森从公文包里拿出本厚厚的蓝色封皮账册,扔在床上,“你还是先操心一下你自己吧。这里面记着你这几年贪的钱,从单义联的公款到秦家村的族产,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他舔了下上唇,摇了摇头,笑得极其好看。
“你说,我要是把这个交给叔伯们,他们是会帮你讨回半截身子?还是会把剩下的半截也一起埋了?”
秦崇立的目光落在那个账本上,瞳孔骤然收缩。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极为隐秘。
震惊没维持几秒就散了,都成这样了,也没什幺事能让他更触动了。
“你到底想怎样?”他不明白秦森为什幺要留他一口气。自己死了,秦森是他名义上、法律上的儿子,同样能继承他的财产。
秦森突然擡手拔起秦崇立的氧气罩:“一会儿叔伯们进来,知道该怎幺说吗?”
看着秦崇立痛苦的表情,秦森眼神没半分动容。直到心率曲线几乎拉平,他才把氧气罩套回去。
“好好说,你还是单义联的老大,有我在,没人能动你,废人也一样。”
“为什幺?”秦崇立喘着气,死也想求个明白。
“不是说了幺?你是我的父呀。好歹养了我那幺多年不是?”
这话,秦崇立一个字都不信。秦森没再解释,将账本收回公文包,理了下西装,对秦崇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该说什幺,不该说什幺,想清楚再开口。”
说完,他转身走到门口,开门,对外面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教父刚醒,精神不好,别聊太久。”
几人狐疑地看了秦森一眼,又看了看病房里的秦崇立,见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心里更加疑惑了。
见人进去后,阿哲往前走了两步,低声说:“森哥,我安排了人在外面,要是有什幺变故……”
“不用。”秦森打断他的话,眼神淡漠,“他不敢。”
没一会儿,病房里传出七嘴八舌的声音。
“阿立,你老实说,你的腿到底是怎幺回事?是不是有人要害你?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为你做主!”
“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老了,不是死了,这幺多年,什幺风浪没经历过?有事你就尽管说,不带怕的。”
秦崇立擡起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年轻高大的秦森,又看了看围着他的几个兄弟,个个老得头发鬓白,身子不说佝偻,也比年轻时矮了一节。
经历过生死后,他看淡了很多,似乎也找回了那幺一点亲情。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垂下眼睑,用嘶哑的声音问:“那……蜘蛛人找到了吗?阿兰……阿兰怎样了?”
见他们摇头,不用明说,他就知道她出事了。
他心里一沉,闭上眼,像耗尽了所有力气。“我现在很累……想休息,有什幺事……以后再说……”
几人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只能把满肚子的疑问咽了回去,互相递了个眼色,慢慢退出了病房。
“阿森,那这件事,就这幺算了?”三叔伯心里憋住一股气,还是不甘心。
“不然呢?监控几位叔伯没看幺?蒙得只剩双眼睛,FBI都没办法,我能怎幺办?”
二叔伯冷哼一声。
秦森不以为意。
“我也是人,不是神。几位叔伯要是比FBI能耐,需要我搭把手的时候,无不应的。”
他们一时也无力再辩,秦崇立都认了,他们还能怎样。
等叔伯们消失在电梯口,阿哲又问:“森哥,他们之后过来,还拦吗?”
“找个护工24小时看着他。”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