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灯光恰到好处地昏暗，既不会让人感到压抑，又能营造出足够的私密感。
打开包厢门，就见到两个男人早已坐在沙发上。
宁檀一下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年龄看起来更大的人，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略微灰白，是圈里最有名，口碑最好的导演李阳。
她记得他也只是因为他最近准备开机的新剧《月上行》讨论度非常高，几乎成了圈里的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更是一个大IP的校园剧。
“李导……” 她无意识绞着裙角，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刚刚纪珩给她的Dior新款长裙。
可纪珩的手依然攥着她，冷淡地推着她坐下，“坐好。”
她记得很清楚，《月上行》原着微博超话就有一百万粉丝，选角话题阅读量也突破了三亿。
而且李阳的剧从来只用一线花旦，但她现在还是个三线不到的小明星。
“李导，久等了。”纪珩淡然坐下，伸出手。
李阳恭敬地擡起手和他握手，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她身上，嘴角笑纹加深，“这位就是宁小姐吧？”
“宁檀。”纪珩单手虚揽她的后腰，表情似乎柔和了许多，“檀檀，和李导问好。”
她刚要起身，膝盖却“咚”一声不合时宜地撞上了茶几，痛得她眼眶发酸。
她刚准备懊悔的尴尬，纪珩却突然低笑。
“檀檀没见过大场面，李导见谅。”
“理解理解。”李阳摆摆手坐下，却把剧本往助理那边推了推，“现在新人确实要多历练，我们组里演女三号的琳达，中戏毕业都演了七年配角了......”
侍者开始上菜，精致的冷盘搭配着名贵的香槟，她感觉格外的格格不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聊着一些她不太听得懂的领域，她正襟危坐。
她记得这部剧在原剧情里是爆剧……因为是姜灵出演的女一号，作为主角自然借此爆剧迅速升了咖。
酒过三巡，话题终于转向了正事。
“李导的新剧《月上行》，我听说是明年卫视的重点剧目？”纪珩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地转着，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
李阳夹菜的手顿了顿，像是压着一口气，“纪少消息灵通啊。不过女一号已经基本定了姜灵，她形象很符合主角要求。”
她的呼吸一滞，不自觉地攥紧了刀叉，纪珩可是她的官配，剧情应该不会变化的吧。
“姜灵？”纪珩淡淡笑了笑，“她上部戏收视率不到0.5吧？投资方没有意见？”
包厢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宁檀屏住了呼吸，姜灵的上一部戏因为题材问题没有热播，那是她的低谷期，而纪珩本来应该在那个时候帮她渡过难关感情升温。
她看见李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市场有时候不能只看数据……姜灵现在流量和口碑正是好的时候。”
“李导，”纪珩放下酒杯，声音依然温和，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纪氏最近在筹备一个校园剧扶持基金，听说您的项目正好缺一部分后期制作资金？”
李阳明显顿了顿，似乎在权衡利弊，“纪少的意思是？”
纪珩的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演技可以磨，资历可以捧。”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女一号给檀檀，我给你加五千万投资，营销预算翻倍，剧本改动随你心意。”
“收视率保底1.2，不够的部分我补。”
他的条件抛得干脆，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击中李阳的软肋。
包厢里安静得几乎只能听见水晶吊灯细微的电流声，宁檀心里紧张的要死。
纪珩真的疯了……
她偷偷看向纪珩的侧脸，他依然神色平静，仿佛刚才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五千万……” 李阳的语气沉吟，手指摩挲着杯沿，显然动心，却还是犹豫，“她的咖位撑不起女主，观众会骂。”
“那就给她加戏，把她磨成女主。”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寒意，“李导，你的新剧需要热度，她有流量，我有钱，这买卖不亏。”
他的语气像在谈判，又像在威胁，气场沉得压得包厢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李阳摘下眼镜擦了擦，“纪少，这事不是我能一个人决定的。”
“当然，明天上午十点，我让秘书把合同送到您办公室。纪氏的法务团队会处理好所有细节。”
这听起来并不像商量，而是通知。
——
包厢门一关，大厅的喧嚣扑面而来，觥筹交错的笑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混成一片。
纪珩扣着她的腰出门，她低头攥紧手指，指甲掐进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
他又恢复了医院时的气场，就好像刚刚在桌上帮她要女一号的那个人不是他。
经过大厅一角时，突如其来的争执声打破了喧嚣，宁檀下意识转头看去。
一个少年站在那儿，浑身湿透，一桶红酒被泼在他身上，猩红的酒液顺着他的衬衫淌下，湿透的布料紧贴皮肤，勾勒出他精瘦却结实的身材，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水珠沿着人鱼线滑进黑色西裤里。
皮肤在频闪灯下泛着冷调的白，像覆了一层薄霜，与周遭黏腻的热浪格格不入。
他低着头，沉默地站在原地，水滴从他的黑发上滑落，滴在地板上，没有反抗，也没有愤怒，像一尊被淋湿的雕像。
泼他的人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大红唇吐着浓重的酒气，一身暴发户的派头，手里刚扔出的钞票还在空中飘落，散了一地。
她气急败坏地嚷着什幺，声音尖锐刺耳。
宁檀的脚步猛地一顿，心跳骤然加速，死死盯着那个少年。
他的脸颊清瘦，五官如刀刻般冷峻，眼眸低垂，长睫沾着酒液，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清冷。
衬衫湿透，胸膛微微起伏，沉默中带着一股隐忍的倔强。
宁檀的瞳孔骤然放大，“盛衍……” 她的声音颤抖，脑子里像炸开一道惊雷。
纵然和剧情脱离太久，她还是认出来了，这个少年是原书剧情里的重要角色，反派盛衍。
盛衍几乎集齐了小说男主里“美惨强”的属性，从小家境贫寒却有着过人的智商，成年后养育他长大的奶奶突然得了癌症只能去兼职赚钱。
在一次兼职中被人故意刁难时女主姜灵像光一样出来救他，他们从此结识，关系开始变得藕断丝连。
而在三年后，他的真实身份机缘巧合下找回——姜家的私生子，也是姜灵同父异母的弟弟。
剧情里他步步为营，最终莫名黑化成令人闻风丧胆的反派。
纪珩察觉到她的停顿，眼眸一眯，“看什幺？” 他的语气冰冷，手掌在她腰间收紧，带着一丝不悦。
宁檀吓得一激灵，“没什幺……” 她的声音细弱，眼神却忍不住又瞥向盛衍，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震颤。
她为什幺会记得那幺清楚……
因为，原剧情里的结尾提起，被封杀的恶毒女配她，成为了他的……妻子。
也就是说她的官配，本该是盛衍。
那个暴发户女人还在嚷嚷，手指指着盛衍的鼻子，钞票散落在他脚边。
可他一动不动，低头捡起地上的托盘，背影挺拔而孤寂，像一匹还未觉醒的孤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