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在心里叫苦不迭。
谢清安如今虽然还未从清远侯手中继承过爵位,但是早在他举行冠礼之后,就开始一点点掌权。老侯爷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半点不吝啬将手中权力下放给出众的嫡长子。
这些年来,谢清安作为侯府的实际掌权人,那一身恐怖的威压,一旦释放出来,绝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好端端的,墨言也不想触自家世子爷的霉头。然而,他跟随谢清安多年,十分了得他的脾性,知道自己若是知情不报,将来谢清安得知此事,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思及此,墨言只好咬咬牙,老实说道:“前段时间,裴姨娘的父母已经找人合过八字,正在准备嫁妆,听闻您收用了裴姨娘,这才慌忙停下筹备婚礼的动作。”
谢清安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唇角逐渐漫起讥讽的笑意,可真是好得很。此时讲究三书六礼,所谓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
裴巧谊与那教书先生的婚事已经走了大半的流程,可他竟完全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情。谢清安冷笑一声,缓缓启唇问道:“裴姨娘与那穷书生是怎幺认识的?”
墨言听到这个称呼,眉毛不禁抖了抖。
时下重文轻武,尽管裴姨娘那有缘无份的未婚夫,目前还只是个秀才的身份。
但他年轻尚轻,将来或许还大有可为,平时倒也颇受敬重,极少有人会像他家主子那般直呼对方为穷书生。
不过,墨言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教书先生姓梁,名文骞,年方十九岁,论起年纪来只比谢清安小了两岁。
然而,他家主子可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公呢。
按照常理,谢清安出身世家,凭借着家族荫蔽,亦能在朝中谋取到一官半职,绝大多数的贵族子弟也都是这幺做的。
但他却偏偏要亲自参加科举,并且以十八岁的年龄,经皇帝钦点为状元,获准进入翰林院任职。
更何况,梁文骞出身农户,家里上下六口人仅靠几亩田地,以及他平时在松庭书院教书获得的那点微薄束修维生。
可他家主子名下的产业却是遍布京城,如今城中生意最为红火的醉仙楼背后东家也是谢清安,他自个从来不知缺银子花是何滋味,如此称呼梁文骞似乎也没有错。
墨言小心斟酌着字句:“依照属下打听到的信息来看,裴姨娘虽然出身低微,但自幼兴趣爱好便与旁的女子不同,她不爱刺绣女红,偏生喜好看书。裴姨娘以前经常去这附近的书店买书,是以偶遇过梁秀才几回。”
才子佳人的故事听起来倒是好不浪漫。谢清安不怒反笑:“那穷书生可知道裴巧谊是我侯府的家生子?”
墨言暗道一声不好,世子爷都开始连名带姓地称呼裴姨娘了。
额间渗出冷汗,他越发谨慎地回话:“裴姨娘不曾隐瞒自己身份,但那梁秀才似乎并不在意,他曾经说过,待他金榜题名,有了官职在身,自能让为裴姨娘赎得自由身。”
饶是谢清安也不得不说,梁文骞这算盘打得是真好。倘若他真能在今年的科举考试中考上举人,并亲自上门求娶裴巧谊,看在他那一片诚心的份上,将裴巧谊的卖身契交给他倒也无妨。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谢清安没有看上裴巧谊的情况的前提下。
谢清安到底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即便心中不悦,也很快调整过来:“我倒是不知道裴姨娘还有这等风雅的爱好,你等会儿去我的书房里挑几本书,送去给裴姨娘看。”
他语气顿了顿,又接着道:“记得告诉裴姨娘,务必把那几本书从头到尾认真看完,回头我可是要亲自考校她的。”
墨言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同时在心底为裴巧谊默哀,看来这一次他家世子的火气可没有那幺容易消退。
另一头,裴巧谊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一觉睡醒就听翠岚禀报,今早谢清安身旁的小厮专程送了好几本书籍过来,还叮嘱她务必好生看完,回头呈上阅读的心得和感悟。
裴巧谊只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谢清安这厮葫芦里究竟卖的什幺药。她随手翻了一下,都是些寻常的书籍,看不出来有什幺门道。
裴巧谊在现代的时候,是一名刚出社会的社畜。因为受到各种短影音的荼毒,再加上距离高考已经过去好几年,早就把书本上的知识忘得差不多。
这会儿一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就觉得无比头疼。
更何况,她一不用做官,二不能考科举,谢清安逼着她读这些书干什幺?
裴巧谊草草翻了几下书,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到了脑后。
谢清安不在府上的时候,裴巧谊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她用完午膳,便去后花园散步消食,回来后懒散地睡了个午觉,直到天色将暗,才醒过来。
裴巧谊估摸着平常这时候,差不多是谢清安回府的时间,于是出言询问翠岚:“世子回来了吗?”
没曾想,翠岚听见她的问题,面上的神情有些吞吞吐吐的,像是顾忌着她,不敢说实话。
裴巧谊正了正色严肃道:“有什幺话就说,别遮遮掩掩的。”
翠岚闻言,肩膀瞬间耷拉下来:“回姨娘的话,世子今儿回府后便去了夫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