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寂静,她的呼救突兀,难以被掩藏,只是凌妍儿苦苦求救半响,却迟迟不见有人出现。
凌妍儿绝望地闭上了双眸,心中凄怆,她唯有一法自救,只是伤了裴天鸿,她亦难脱身,但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即便只有一线生机,她也要拼死一搏。
凌妍儿在心中拿定了主意,欲伸手拔簪,可就在这时,裴元清出现了。
“父王,不知妍儿做错了什幺惹得父王生气,但请父王恕罪,孩儿愿替她受过!”裴元清几个箭步上前,顾不上自己的后背有伤,强行用力将裴天鸿和凌妍儿分开。
“孽子,你来干什幺!你害死了莹儿一次不够,如今靠近是还想再害死她一次吗?!”裴天鸿的情绪顿时激动,怒火冲天,他咬牙切齿,一副狰狞仇视着裴元清。
“父王,她不是母后,您认错人了。”裴元清早已习惯了裴天鸿这样的恶语相向,他面无表情,只用手将凌妍儿拢到了自己的身后,且用身子将凌妍儿挡得严严实实。
“滚!你若敢阻扰我和莹儿重聚,我即刻便将你这太子废去!”裴天鸿通红着双眼歇斯底里,他似乎无法再忍耐和易蓓莹的片刻分离,不等裴元清让开便再度扑向了凌妍儿。
“父王!”裴元清大喝一声,似将这二十多年来的委屈和愤怒都尽数爆发,他看着近在咫尺面容已完全扭曲的裴天鸿,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怒喝。
“别喊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为了活命,不惜害死自己的母后和弟弟,你根本就是讨债的恶鬼!我就不该一时心软而留你在世,你早就应该下地狱去向他们赎罪!而你这罪人不知感恩竟还敢阻我和莹儿团聚,今日我就亲手了结了你,为你弟弟讨回公道!”
裴天鸿一通叱喝,似因为裴元清坚决的阻扰而彻底失去了理智,就在与裴元清推搡之际,他竟从袖中掏出了匕首,是没有一丝犹豫,直直朝着裴元清的胸口刺去。
他身上的伤大多都是裴天鸿所赐,但过去不管他打得多重打得多狠都从未伤及要害,可此刻裴天鸿却是真的动了杀心要除掉自己,裴元清惊愕之余,更是心如刀割。
其实,裴元清的内心无比痛苦,他也不知道为什幺偏偏就只有他活了下来,因为幸存,在这二十年间,他备受煎熬和自责,而在得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后,他更是不敢有片刻松懈,苟延残谋划一切只为了复仇。
但任他机关算尽,却始终得不到父王的垂怜,他对自己的恨日甚一日,如今更是要亲手将他了结。
死,对于裴元清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他有一瞬想过前尘往事就此了结,可转念一想,他若死了,无辜被他牵连的凌妍儿失了依靠在这陌生国土该如何自保,于是——他伸手去挡裴天鸿刺向自己的那一刀,裴元清的手掌在瞬间被锋利的匕首刺穿,顿时血流如注。
凌妍儿被裴元清护在了身后,她看不清父子两人此刻的角力,但从裴元清逐渐摇晃的身子也看得出他正落下风,且不知谁人负了伤,地面上竟有血珠不断滴落。
见此,凌妍儿连连后退几步,拉开了与两人的距离以观其变,她的力量有限,若贸然相助,非但于事无补,可能还弄巧成拙,反连累了裴元清。
而那边,裴天鸿已然失控杀红了眼睛,见自己刺出的第一刀被裴元清用手掌挡了,他便发狠将匕首狠狠转动,裴元清本就痛苦的表情更是变得狰狞,他的手掌顿时血肉模糊,就在裴天鸿猛地将匕首拔出后,他的手掌赫然出现了一个血色的窟窿。
鲜血从裴元清的掌心淋漓而下,但决心要取裴元清性命的裴天鸿并未让他有片刻的喘息,举着匕首又一次向裴元清扑来,这一次他瞄准是他的脖子,似乎是想要将他的脖颈割断。
裴元清顾不上手掌的伤势,只得再一次伸手去挡,很快,两人便纠缠在了一起。
他们的动作乱得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只是残留在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就在这时,本应是沾了上风的裴天鸿忽然倒地,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凌妍儿定睛一看,他的胸口处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你,你竟敢弑父……”倒地的裴天鸿睁大着眼睛,一息间神色连番转换,难以置信的惊骇过后是无尽的绝望。
尽管一切发生得突然,但从胸口传来的剧痛清晰告诉着自己,他气数已衰,他苦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了和莹儿团聚的这天,可他竟要死了,他不甘呐!他恨呐!!
刚才险些被杀死的裴元清猛地坐了起身,看着倒在了血泊里的裴天鸿,似难以置信,不由得面如死灰。
“你……”弥留之际,裴天鸿的声音变得凄惨而低沉,他咯出了一大口鲜血后,接着道:“你裴元清,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裴天鸿睁着眼睛,说罢便就咽了气,死不瞑目。
裴元清始终一副漠然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裴天鸿,而后,他竟发出了几声凄切的笑声。
‘有幸’目睹了这一切的凌妍儿心里的滋味实在难以言喻,若非亲眼所见,她难以置信这世间竟有当父亲的在临死之际给儿子留下这样的遗言,不,或许应该称之为诅咒更为恰当。
裴元清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现如今他自己也反遭其害,可凌妍儿竟也不觉得痛快,甚至觉着他有几分可怜。
他看上去像是疯了,而她似乎也有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