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京城虽然大,但尹祝南名声在外,随便找个人打听,便能问到尹府所在,凌妍儿现如今不便露面示人,便戴了帷帽,佯装行人,接近尹府。
来的路上,凌妍儿又听不少百姓在闲话尹祝南,听说圣上还未允他请辞,甚至张贴皇榜,为他找寻名医。
凌妍儿忘了前尘,自然也忘了尹祝南因何大张旗鼓弄这一出,但就以她对宇文盛片面的了解,便也能猜到一二。
宇文盛不惜配合演这一出礼贤下士,要幺是尹祝南对他还有利用价值,要幺便是他的缓兵之计,但无论是哪一种,也都表明了宇文盛不会轻易放尹祝南离开。
凌妍儿佯装行人驻足在尹府不远处,但见本是大门紧闭的尹府,忽然开了门,一个丫鬟快步从里面走出,凌妍儿瞧着那丫鬟,竟莫名觉得有几分脸熟,她那张脸似曾在那些她毫无印象的记忆里出现过,或许,能从她的口中探知一二。
那丫鬟是步行离府,为免错失良机,凌妍儿快步跟了上去,可就在她跟着她转入小巷之际,凌妍儿忽然觉得颈后一疼,她竟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人跟踪。
凌妍儿失去意识,随之落入一个男子怀中。
颈后的胀痛似有还无,凌妍儿渐渐恢复了意识,她先是蹙眉动了动眼皮,直至她猛省过来自己是被人从后打晕了过去,她倏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物陌生,她既非被抓回了净雪居,也非被带回到了客栈。
“你们是什幺人,为什幺把我带到这里?”凌妍儿随之发现,这房间里除了她还有旁人,她倏地起身,一脸警惕防备望着面前。
就在离她不远处,是两个男人,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那个男人装扮贵气但却一副病容,而站着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衣,像是侍卫。
“大胆,见到我们殿下还不快快行礼。”那像是侍卫的男人见凌妍儿如此无礼,神色不免难看,直喝道。
“元骜,休得无礼,这姑娘与我们素未谋面,是我们失了礼数在先,怎能横加指责,姑娘别怕,我们并无恶意,请你到此,是有事请教。”坐着的男人似比那鲁莽的侍卫要知情达理许多,看凌妍儿似被侍卫喝得一副怔愣,便在表明了来意后,自报了家门。
“我是金都太子裴元清,他是我的近身侍卫元骜。”
得知对方身份,凌妍儿不住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思绪不禁变得混乱又茫然。
竟就在她想要前往金都的时候遇到了金都太子?世事岂能有如此巧合,既是如此,她还需要千里迢迢到金都去探寻自己的身世幺,可,那个跟她对话的声音分明不是他。
这定不是巧合,凌妍儿虽然稀里糊涂,但却觉着似乎有一双手在她背后不断推着,借她的手将一层层神秘的面纱揭开。
这将所有人都诡异联系到了一起的秘密,到底是什幺,跟她又有什幺关系?凌妍儿越想越茫然,直至裴元清又再开口。
“我有两个手下在灵京城游历,但就在前不久遭人暗算,一死一重伤,不知姑娘可否替我解惑,我两个手下何故有此一劫?”
凌妍儿本就被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搅得思绪凌乱,这听完裴元清的发问后,更觉如堕五里雾中,满是困惑不解。
“殿下的手下遭人暗算,应去报官,让官府查出真凶,我与殿下的手下素不相识,又怎会知道他们何故有此一劫。”
凌妍儿只觉眼前这金都太子的思绪似比她还凌乱,许是脑子有点问题,本想置之不理,但又想那元骜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她若冷待了裴元清,他说不定便要拔剑相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将话说说清楚,就此分道扬镳罢了。
“将人带进来。”裴元清似早已料到凌妍儿的回答,澹然笑笑,继而说道。
只在裴元清一声令下,凌妍儿便见有一个血淋淋的人被人拖行着,直至扔到了她的面前。
那人浑身是血,已然奄奄一息,但将他拖行至此的人却丝毫不见半点怜悯,只在他的身旁蹲下,粗鲁抓着那人的头发使那人将头擡起,好让凌妍儿可以将他看清。
相较那人血肉模糊的身躯,他的脸尚算干净,勉强能看出模样,凌妍儿虽然畏惧,但莫名觉得那人脸熟,便强迫着自己看着他。
裴元清不喜欢血腥味,于是自那人拖入房间后,他便一直用帕子捂着鼻子,他看着凌妍儿的目光蔼然,礼貌问道:“真凶我已经抓到,便不劳官府,此人名唤沈复,姑娘可识得?”
凌妍儿的眉头越发紧皱,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焦躁,她没有了记忆,实在记不起来眼前这个人跟自己到底有没有关系,且裴元清虽然始终表现出一副谦谦君子般,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善类。
他既然抓到了谋害他手下的真凶,却故意留着他一口气,分明就是为了揪出同谋,她若说认识,便是招罪,裴元清又怎幺可能会放过她。
但她若说不认识,裴元清难道就会相信吗。
“我不认识。”凌妍儿一番踌躇,半响才开口作答。
裴元清没说话,神情似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他身旁的元骜却在这时候动了身,只见他几步便走到了沈复的身旁,继而从袖间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烁着冷冽寒光的刀刃转眼已经比在了沈复脆弱的颈边。
许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奄奄一息的沈复忽而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凌妍儿,脸上不见任何责怪之情,反倒是竭尽全力向她挤出了一个笑容,似在向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人难不成是什幺疯子,这时候竟还能笑得出来?凌妍儿不忍看他赴死,想要把视线移开,但她的眼睛便像是被施了咒似的,始终看着他。
她虽没了记忆,但感觉骗不了人,凌妍儿心里明白,这个叫做沈复的男人她应是识得。
元骜便似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无视眼下这幕惨情,只见他将手中匕首缓缓划动,先是用刀尖刺入沈复的颈中,鲜血当即涌出,沿着刀刃流淌。
难以负载这血腥一幕,凌妍儿不住闭上了眼睛,她深呼吸一口,虽是想过明哲保身,但抵不过被那疯子的笑意感染,凌妍儿终是开了口:“等,等一下!我,我不是不认识,只是……”
似早料到这一幕,裴元清脸上的笑意更甚,只见他微微颔首,似在示意凌妍儿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什幺也不记得了。”凌妍儿将眼睛睁开,看向裴元清,被迫无奈的将实情道出。
闻此言,裴元清脸上的笑意顿失,他挑了挑眉,脸上似有一丝不满闪掠而过。
但他向来观人于心,凌妍儿的神色并不像说谎,只是,如此看来,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