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咔哒”一声关上,世界顿时与狂风暴雨隔绝开来。
“你先去洗个澡。”她脱下外套,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不然会感冒。”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眼神还是警觉,却没有拒绝。点了下头,手抖抖地接过她递来的浴巾。
“浴室在那边。”
男孩没说话,只低头朝浴室走去。
她默默看着他背影——肩膀瘦削,步子轻得像风一吹就倒。像一只受了伤的流浪动物。
辛苓等了许久,浴室里依然没有动静。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她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凌乱的水雾。
淋浴头无规律地乱甩着,水珠四散飞溅,直接打在林稚那薄薄的腹肌上,头发早已湿透,紧贴在额头和脖颈上。湿漉漉的发丝随着水珠滴落,眼睛里都是水雾。
湿漉漉的白T恤紧贴着他的肌肤,勾勒出清晰的线条。他微微皱着眉,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无助,仿佛还没弄明白这淋浴到底该怎幺用。
辛苓看着这一幕,喉咙微微一紧,几乎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她教给他怎幺使用淋浴,随后擡脚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门轻轻一开,林稚站在门后,露出半个头。他还裹着那条大浴巾,头发湿哒哒地贴着额角,耳朵红红的,睫毛湿了,像狗狗沾了水。
她连忙找了几件宽大的旧衣服,递给他。
他终于穿上了衣服——白色的T恤和洗得有点褪色的短裤,挂在他瘦骨伶仃的身上,显得更单薄。他的脖颈细瘦,锁骨突起,手臂苍白如纸,身上那点薄肌撑不起衣服的线条,却莫名让人心口发紧。
他走到沙发,正想坐下。
外面——
“轰隆!!”
一声雷,劈得窗户嗡嗡直响。
林稚身体一僵。
下一秒,他像被炸开的猫一样,猛地扑向她。
辛苓下意识一擡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的手臂紧紧圈在她腰上,头埋在她肩膀窝,身体颤了一下。
她整个人僵住。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洗衣粉味和热水的潮气,灌进她鼻子。那一刻,她心跳突然咚咚地乱了节奏。
他在发抖。
不是怕她,是怕雷。
她僵着身体,片刻后才试着轻轻拍了拍他背:“……没事的,不怕。”
他没说话,只紧紧地抱着她。
等雷声渐远,他才像突然意识到什幺,倏地松开手,低下头退了两步,耳朵又红了。
“先坐吧。”辛苓把他引到沙发前。
少年顺从地坐下,身上的水迹很快浸湿了沙发布。他低着头,手指紧握着衣摆,像个被惊吓后的猫崽子,静得出奇。
“你……叫什幺名字?”她站在他面前,微微弯下腰,试着让语气放得温柔些。
男孩擡起头。
他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带着警觉与退缩。
辛苓一愣,“……你说不了话?”
他缓缓点头,似是迟疑了一下,从湿漉漉的裤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和一截短铅笔。
手指苍白而细长,有些颤抖。他把便利贴放在玄关柜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
【林稚】
她看了下,又蹲下来:“你不能说话……是天生的吗?”
他写得慢了一些,纸一动,水渍就晕开字迹。
【不是】
【是我爸】
辛苓的心一紧,喉咙发涩。
她艰难地问:“……他打你?”
林稚停顿了,像在思考该不该写。
最终,他擡眸看着她,又写了一行。
【他喝醉了】
【我发烧他不管我,所以损伤了喉咙不能说话】
她呼吸一窒,心口像被钝器锤了一下。
轰——!
一声炸雷像是就在头顶炸开,他猛地一震,身体狠狠地颤了下。
雨大得像天塌下来,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混着咆哮和酒气的臭味,还有那句他反复梦见过的咒骂:
“狗杂种,别来烦老子,找你妈去。”
她顿了下,嗓子干涩地低声说:“没事。现在安全了。”
林稚突然擡起头。
“你……从家里逃出来了?”
男孩点点头。
她没问他家在哪,也没再问发生了什幺。那张便利贴已经沉得像千斤。
屋里闷热,一盏老吊扇在天花板上“哒哒哒”地转着,发出微弱却持久的声响。
她站在床边,看着他站在原地不动,像个不知道往哪落脚的孩子。
“只有这一张床了,睡吧,一人一边。”她淡淡道,语气不容置疑。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穿着她翻出来的宽大T恤和短裤,看起来空荡荡的,锁骨薄,腿细,骨架纤长,像是一碰就碎。
夏天太热了,没有被子。她只在床中间摆了一条薄毛巾当界线,象征性地隔开彼此。
她在右侧躺下,背对着他,闭上眼,却完全睡不着。
身后传来极轻的动作声,像是他终于也上了床,悄悄拉了下衣角,调整了姿势,又小心地不让自己占去一寸不属于他的空间。
空气里,是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干净,好闻,不刺鼻,却总在不经意间钻进鼻腔。像夏日午后晾在阳台上的衣物,被阳光烘干后留下一点点柔软的余香。
她原以为他会呼吸急促,或者翻来覆去睡不着。但他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沉默,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