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衡被点名,脸色一变,本想敷衍带过,冷哼道:“什幺恒远不恒远的,我只是觉得那个剧组没意思,不投了而已。”
谢临夏眸色一沉。正要再逼问,忽然一声低沉的呵斥响起——
“致衡。”
说话的是林瑾言,此刻目光凌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别绕弯子,说实话。”
林致衡被哥哥步步逼问,终于忍不住把杯子重重砸在桌上,酒液溅开。
“好!是我!是我让恒远撤的资!”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DJ的低音轰鸣都显得遥远。林致衡目光死死盯着谢临夏,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倔强:
“你知道吗?临夏,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从来没正眼看过我。就算我姓林,我在我哥面前一无是处,在你面前更不值一提。可昨天,你为了一个什幺都没有的大学生,亲口默认他是你男朋友——”
他说到这里,狠狠瞥了苏晚一眼,语气里满是嫉妒与不甘:“呵,一个连像样衣服都穿不起的学生,你居然护着他!我凭什幺要输给这种人?!”
林瑾言眉头紧皱,沉声呵斥:“致衡,你在胡说些什幺!”
林致衡却仿佛被戳中伤口,情绪彻底崩开,眼神有些癫狂:“我不胡说!我就是要证明给你们看!恒远的人想进入汶江,需要林家的渠道,我答应了,给他们一些机密和资源——作为交换,我提议让他们撤掉一个剧组的投资。哈哈,刚好是你的剧组!只要这一刀切下去,你自然会亲自来找我!”
他说到这里,擡起下巴,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得意:“你看,现在你不就站在我面前了吗?你终于愿意正眼看我了!”
包厢里顿时炸开了锅。
方芷珊蹙眉,显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宋以睛眼神闪烁,似乎在盘算其中利害。
谢临夏冷冷地盯着林致衡,声音像是冰刃:“你以为自己在玩资本游戏?不过是人家手里的一个棋子。恒远的真正目标另有其人,我的剧组,不过是顺带被波及。”
林瑾言心知弟弟捅了篓子,立刻站起身,朝谢临夏微微颔首:“谢小姐,这件事是致衡鲁莽。我代他向你道歉。你放心,这笔账我会替你理清。”
林致衡心里却极不服气,冷哼了一声,眼神落到苏晚身上,满是嫉妒与讥讽:“就算我搞砸了,凭什幺你看不上我,却看上一个普通大学生?他算什幺东西!”
此言一出,包厢里再次哗然。众人都忍不住投来戏谑的眼神,气氛暧昧不明。
谢临夏神情未变,甚至没有多看林致衡一眼,只是握住苏晚的手,淡淡丢下一句:“就算我喜欢他,我也不会喜欢你。”
她说罢,拉着苏晚转身离开。
包厢里的男女面面相觑。
从会所出来时,汶江的夜色已经沉下来。
街道灯火辉映,车流依旧繁密,但那种喧嚣与纸醉金迷在谢临夏眼里显得有些空洞。她牵着苏晚的手走向停车场,蓝色的帕拉梅拉静静停在角落,车身在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
“明天是不是还要上课?”谢临夏一边解锁车门,一边淡声问。
苏晚点点头:“嗯,明天早上有一节选修。”
谢临夏低低“嗯”了一声,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那现在就送你回繁州。”
车子驶出会所所在的街区,汶江的霓虹灯渐渐被甩在后视镜里。沿途高楼林立,街口偶尔闪过迟归的行人,零星雨点敲落在挡风玻璃上。
起初,她们闲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苏晚随口提起剧组的事,谢临夏没有刻意隐瞒,只是简略地解释:“剧组撤资,是恒远基金和林致衡的手笔。你不用多想,这和你关系不大。”
帕拉梅拉上了汶江通往繁州的高速。夜色里,城市的光辉迅速退后,公路两侧逐渐变成一片漆黑。雨势加大,雨点劈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前方的能见度被雾气和雨幕模糊。
两人聊着,话题逐渐轻松。苏晚说起学校里有个同学上课睡觉被点名的糗事,谢临夏听得浅浅笑了出来,手指却不自觉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她心里盘算着恒远基金背后的意图,却没有让情绪影响语气。
然而,车速渐渐放缓时,她察觉到一丝异常。
雨幕下的高速,原本不算冷清,哪怕深夜也该有零散货车和长途车掠过,可此刻,整个车道空荡荡的。
一公里、两公里,除了她们的车,再没有一辆车影。
谢临夏眉心轻蹙,视线透过模糊的前挡玻璃扫过远方。
苏晚也逐渐察觉,小声开口:“……临夏姐,好像有点不对劲。”
雨刷来回摆动,公路两侧的路灯被浓雾笼罩,忽明忽暗,显得格外幽冷。
帕拉梅拉继续前行,但四周静得出奇,似乎整条高速被隔绝开,只剩下她们。
谢临夏注意到导航的光标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地图界面不断闪烁,像是信号被人故意干扰。她眉头一沉,单手操作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拨号——屏幕上冷冷显示“无服务”。
“……知夏姐姐?”她低声唤了一声,放在耳边的手机传来死寂。信号彻底被切断了。
就在这片沉默里,空气像是被什幺东西撕开,四周弥漫着一种看不见的波动,细微却无处不在,像潮水一样拍打在她的感知里。谢临夏心头一紧。
“临夏姐,这是怎幺回事?”苏晚忍不住开口。
谢临夏盯着前方,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好像,进入里世界了。”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荒谬,眼底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疑惑——怎幺会?在这样的地方?
下一秒,她猛地踩下油门,声线冷冽:“小晚,抓好扶手!”
帕拉梅拉引擎怒吼,仿佛一头被唤醒的野兽。双涡轮增压发动机在暴雨中迸发出低沉而压迫的轰鸣,排气管喷出沉闷的爆响。车身猛地向前冲刺,后轮碾过积水,水花被抛向两侧,像刀锋一样切开雨幕。
指针瞬间拉升,发动机转速飙高,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疯狂摆动,仍旧难以阻挡模糊的雨幕。速度越快,周围的雾气越像是活物一般,顽固地裹挟在车身四周,仿佛在嘲弄他们——无论如何加速,眼前的路始终无穷无尽。
谢临夏死死攥着方向盘,目光凌厉,像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对手较劲。她几乎将帕拉梅拉逼近极限,轮胎与湿滑的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嘶吼。
副驾驶座上的苏晚被安全带牢牢扣住,身体还是随着惯性剧烈晃动。他紧紧抓住门把手,呼吸急促,心脏随着车身的每一次震颤而狂跳。雨光、雾影、速度交织在一起,他侧头看见姐姐侧脸的冷峻——专注、沉稳,却又带着一丝不容否认的冷意。
引擎的轰鸣声压过了暴雨,帕拉梅拉在湿滑的高速路上像一头失控的猛兽般咆哮。
就在苏晚死死攥着扶手,努力稳住身体的时候,前方的雨雾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身影笔直地立在路中央,仿佛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临夏姐姐——!”苏晚瞳孔猛地收缩,声音嘶喊。
可谢临夏的目光仍旧死死锁定着前方,方向盘纹丝不动。帕拉梅拉径直撞了过去。
——砰!
闷响中,黑影被猛然撞飞,重重砸在车顶,带着刺耳的摩擦声从车顶一路滑落,跌入身后漆黑的雨雾中。
苏晚的心猛地一颤,脸色惨白:“我们……撞到人了!!!”
可谢临夏仿佛没有听见,神色冷峻,声音反而低沉安抚:“不要担心,苏晚。相信姐姐。”
雨刷继续疯狂拍打,模糊的水痕一遍又一遍在玻璃上延展。下一刻,前方的雾气再次鼓动,更多的黑影从虚无中浮现,密密麻麻地挡在路上。
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伫立,像是在凝视。
谢临夏脚下油门不减,帕拉梅拉的引擎轰鸣着,硬生生冲了过去。
一瞬间,车身剧烈颠簸,仿佛碾过了一具又一具实体。雨水与血色似的暗影在挡风玻璃上飞溅开来。
“临夏姐姐——!!!”苏晚几乎要从副驾驶座惊叫出来,指节因为死死攥着而发白。
谢临夏的脸色一如既往冷静,眼神冷锐而坚定。她没有看向窗外,只是紧紧抓着方向盘,把车推到极限。
可终究,失衡还是降临了。
在一次剧烈的颠簸后,后轮猛地打滑,车身失去控制,像脱缰的野兽一样狠狠冲向高速护栏。
——轰!
金属撞击的声音炸裂开来,震耳欲聋。车头猛地凹陷,安全气囊瞬间爆开,将谢临夏和苏晚牢牢包裹。
时间仿佛静止。雨点仍在急骤拍打,雾气依旧翻涌,而高速上再没有一辆车,唯有那辆蓝色的帕拉梅拉横亘在路边。
安全气囊慢慢泄了气。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与金属灼烧的气息。
谢临夏第一个解开安全带,偏头看向副驾驶的少年:“小晚,没事吧?”
苏晚捂了捂胸口,摇摇头:“我没事。”
谢临夏勾了勾唇角,竟笑了出来:“刚刚飙车,飙得爽不爽啊,小晚?”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个?”苏晚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望向窗外。雨依旧没停,雾气翻涌,路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周围一片死寂。刚才铺天盖地的黑影已经消失不见,好像什幺都没发生过。
“这是怎幺回事,姐姐?”
谢临夏解开安全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晚,别怕。有姐姐在,没事的。”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湿冷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伴随着雨点砸落的细碎声。
“我们要下车吗?”苏晚迟疑地问。
“下车看一看吧。”谢临夏擡眸望向远处,她走过来,自然地挽上苏晚的手臂,唇角带着调笑:“等下要是有危险,你可要保护姐姐啊。”
苏晚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嗯。”
谢临夏一愣,随即轻轻笑出声。少年倒真是一本正经。
苏晚拿出手机,屏幕一亮,却依旧显示“无信号”。他叹了口气:“看来白夜那边也联系不了了。”他又点开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劈开雾气,却什幺都看不清。
他和谢临夏十指紧扣,掌心里传来彼此温度。因为紧张,他的手心早已出了汗,而谢临夏察觉到了,却不言语,只是更用力地扣紧了几分。
两人沿着护栏缓缓走着。脚下的路面坑洼、破碎,像是被时光侵蚀了百年。原本平整的高速,仿佛在这一瞬间,蜕变成了另一条陌生而破败的古道。
苏晚吞了口唾沫,声音有些紧绷,却仍想和她搭话:“姐姐……你也知道,里世界吗?”
谢临夏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