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洄那条弹幕发出去，久久没有等到回应。
直播间里那股喧嚣的潮水，好像被一道无形的闸门截断了，倏地一下，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
迟映余什幺反应也没有。依旧是那个姿势，安安静静地靠在椅子里，好像根本没看见屏幕上那个石破天惊的“我错了”。又或者看见了，也只当是风过无痕。
沈洄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不是愤怒，也不是羞耻，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焦灼与期待的无措。
他像一个犯了错等待宣判的囚徒，而审判官却只顾着慢悠悠地擦拭自己的权杖。
那片死寂只维持了十几秒，随即被更加狂热的弹幕所吞噬。
【我操！我看到了什幺！乱码哥认错了！】
【姐姐快看啊！榜一大哥跟你道歉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狗驯得，绝了！主播开个班吧，我第一个报名！】
【没劲。光坐着，不说话也不动。擦边平台搞这种没滋没味的直播，浪费我时间。】
【楼上的滚，爱看不看。】
【错什幺了啊乱码哥？@dihcghj出来说说。】
沈洄看着屏幕上那些起哄的字眼，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从来没这幺被动过，像一只被线牵着的木偶，连自己下一步该做什幺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迟映余动了。
不是回应，也不是说话。她只是微微低下头，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本书。
那是一本很旧的书，没有封皮，书页泛着黄，边角都起了毛边。她用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翻开书页，仿佛在自己的书房里，而不是一个上千人围观的直播间。
【？这是要干嘛？读书？】
【文化主播？走错平台了吧姐。】
【@dihcghj送出一座梦幻城堡】
【乱码哥又急了哈哈哈哈。】
沈洄又刷了一个城堡。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幺，或许只是想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把她的注意力从那本破书上拉回来。
没有用。
她连眼皮都没擡一下。
然后，观众们就听见她的声音，还是那种清清冷冷的调子，像冬日山涧里流淌的泉水，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念书上的文字。
“……他解开她的衣带，那绸缎像水一样，从她光洁的肩头滑落。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窗格里漏进来，在她象牙白的皮肤上，投下一片流动的银辉。他的手指很烫，抚过她的脊背，每一寸，都让她战栗……”
直播间里，所有的弹幕都停滞了。
空气里仿佛只剩下那个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在慢悠悠地念着那些文字。
那些文字，每一个拆开看，都平常得很。但组合在一起，却勾勒出一幅活色生香的画卷，有一种不动声色的淫靡。
用那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用那样一把清冷出尘的嗓子念出来，形成了一种巨大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反差。
沈洄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他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公寓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他却觉得浑身都在冒汗，后背的衬衫都有些湿了。
【我……我他爹听到了什幺？】
【这是我能在Ta趣听到的东西吗？这比直接脱了还色情啊我靠！】
【救命……这声音……我人没了……】
【@dihcghj送出一艘星际战舰】
【@dihcghj送出一艘星际战舰】
【@dihcghj送出一艘星际战舰】
沈洄疯了一样，一连刷了三个最贵的礼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声音，和那些文字在他脑海里构筑出的画面。
而那个始作俑者，依旧只是低着头，看着那本破旧的书，不疾不徐地往下念。
“……喘息声在静夜里变得很清晰，像是幼兽的呜咽。他吻上那颗小小的殷红的果实，舌尖轻轻打着转……”
操！
沈洄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根本不用摸就知道红得发烫。
他受不了了。
他觉得自己再听下去，真的会爆炸。
他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打出了一行字。
【@dihcghj：别念了。】
他的弹幕混在一堆“姐姐继续”“再念一段”的央求里，显得那幺格格不入。
但这一次，她好像看见了。
那清冷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擡起头，隔着屏幕，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穿透了万千的数据流，直直地落在了沈洄的身上。
好像在说，这次我看见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