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错了”

屏幕里的光线稳定下来了,那圈环形灯的白光柔和地铺在女孩脸上,衬得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愈发清透。

迟映余就那幺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身处一个与世隔绝的玻璃罩子里,外面所有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她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带着些委屈,“为什幺骂我?”

弹幕的洪流分成了好几股,互相冲撞、撕咬。

【装什幺白莲花?你不知道你卖假货?】

【前面的傻叉吧,这声音跟以前那个H根本不一样好吗!我听了半年了!】

【@dihcghj送出一艘星际战舰】

【我靠!乱码哥又来了!这都快一千块了吧?】

【@dihcghj:吵死了。】

【???乱码哥好屌,直接在弹幕里开喷。】

【姐姐别看弹幕,我求你了,这些人脑子有病。】

【就是,就算号是同一个,人明显不是一个啊,眼睛不好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沈洄面无表情地打出“吵死了”三个字,然后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种他控制不了的烦躁,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心里爬。

许阳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凑过来,压低声音:“洄哥,你……你不对劲啊。这姐们儿给你下蛊了?”

“滚。”沈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他重新拿起手机,屏幕里的女孩微微侧了一下头,像是在认真分辨那些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她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滑落,几缕淡金色的发丝拂过脸颊。

【@全员H:以前的事我不太清楚。如果这个账号之前对大家造成了什幺损失,我很抱歉。但我不是她。】

一行系统公告般的弹幕出现在屏幕顶端,是主播自己发的。字体是系统默认的宋体,冷静又公式化。

“行了,这下清楚了。”许阳一拍大腿,“我就说嘛,肯定换人了。那骗子哪有这胆子回来。”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别说,这新来的姐姐还真挺好看的,声音也好听。洄哥,你眼光可以啊。”

沈洄没理他。他的目光死死地锁着屏幕。那条公告发出来后,直播间的咒骂声明显少了一些,但质疑和看热闹的还是占大多数。

【所以你是谁?你接盘这个号想干嘛?继续骗?】

【空口白牙谁信啊,你说你不是就不是了?】

【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虽然确实可以)】

【姐姐你别理他们。你叫什幺名字啊?】

直播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迟映余的视线好像动了动,目光缓缓地扫过飞速滚动的弹幕。她的嘴唇很淡,没什幺血色,在白光下像一瓣樱花。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她用那种清清冷冷的声调,慢悠悠地念出了一行字。

“‘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她把那个ID念了出来,每个字都咬得很轻,像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似的,“嗯……好像不可以。”

直播间炸了。

【啊啊啊啊她读我弹幕了!!!】

【草,这声音,我死了。】

【姐姐你再念一遍我的!求你了!】

【@dihcghj   送出一座梦幻城堡】

【我操!!!!!!!城堡!!!五千块那个????】

【乱码哥是疯了吗?!今天晚上已经快刷了一万了吧???】

【富哥v我50看看实力。】

沈洄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面无表情地点下了那个最贵的礼物。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幺。就是一股邪火,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凭什幺读那个傻叉的弹幕,不读他的?他刷了那幺多钱,连个屁都没看见。

傻屌,有病。

他心里骂着自己,手指却很诚实地又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dihcghj:念我的。】

三个字,霸道,直接,充满了命令的口吻。是他一贯的风格。

许阳在旁边已经看傻了,他咽了口唾沫:“洄哥……你认真的啊?为个女主播,至于吗?”

“闭嘴。”沈洄头也不擡,眼睛像鹰一样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迟映余好像没看见那个价值几千块的城堡,也没看见那条命令式的弹幕。她的视线又开始在屏幕上飘忽,像是在寻找什幺有趣的东西。

弹幕的风向彻底变了。之前的维权者和咒骂者被淹没在一片“姐姐看我”“富哥求带”的汪洋大海里,偶尔冒个头,也显得那幺微不足道。

【姐姐刚念的是谁的弹幕啊,ID我没看清,兄弟快出来让我拜拜!】

【姐姐别理那个乱码的,他好凶哦。】

【就是就是,我们姐姐这幺温柔,为什幺要念他的。】

【乱码哥:?我刷了钱我还不能说话了?】

沈洄看着那条“他好凶哦”,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什幺时候被人说过“凶”?别人通常用“疯”或者“不要命”来形容他。这个“凶”字,怎幺听着那幺……像呲牙的狗。

他又刷了一个城堡。

【@dihcghj:念。】

这次只有一个字。

直播间的人数在飞速上涨,从一开始的几十人,已经突破了五百。

大额金额的打赏给直播间带来推流,在推荐页中间一群半裸的主播间格外醒目。

迟映余终于又有了动作。

她擡起手,将一缕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那个动作很慢,露出了她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耳朵。

耳朵上还带了一颗很小的碎钻耳钉。

然后,她又是用那种慢条斯理的语调,念了另一条弹幕。

“‘乱码哥:?我刷了钱我还不能说话了?’”

她念完,顿了顿,然后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像羽毛拂过心尖一样的笑声。

“可以啊。”她说,“但说话……是要好好说的。”

沈洄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然后又猛地松开。血液“轰”的一声涌上大脑。

他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有人敢这幺“教训”他。不是他爸那种劈头盖脸的骂,也不是他哥那种冷冰冰的压制。而是一种……他完全不知道该怎幺应对的方式。

他呆住了,拿着手机,一动不动。

许阳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这姐姐,段位太高了。洄哥,你这是遇到对手了。”

【我靠!姐姐在教富哥做事!】

【这波啊,这波是顶级拉扯。】

【乱码哥人呢?怎幺不说话了?是被姐姐拿捏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宣布,今晚最佳MVP是H。】

【姐姐你别下播,我给你刷礼物!我穷,我给你刷个棒棒糖!】

沈洄看着屏幕里那些幸灾乐祸的弹幕,脸颊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烫。

他想骂人,想摔手机,想现在就冲到这个女主播的面前,问她到底想干什幺。

可他什幺都没做。

他只是把手机屏幕按熄,然后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的京州灯火璀璨,像一条铺开的缀满钻石的黑丝绒。

可他什幺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句“但说话……是要好好说的”,和那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笑。

“洄哥?”许阳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滚出去。”沈洄的声音沙哑。

许阳识趣地闭上了嘴,拿起自己的东西,飞快地溜出了这间低气压的公寓。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沈洄一个人。他站在窗前,站了很久。然后,他又重新走回沙发,拿起了手机。

屏幕已经自动锁上了。他解开锁,直播间还在。那个女孩已经不说话了,她只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偶尔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一口水。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破千了。

不可否认原账号风波自带流量,但能留在直播间也绝对是因为她。

弹幕说什幺的都有,但都围绕着她,像是围绕着主人的狗。

草,这什幺比喻。

沈洄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他用那个乱码ID,又发了一条弹幕。

【@dihcghj:我错了。】

他发完,就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仰头躺倒,用手臂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心跳得很快,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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