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深圳的这一天,方絮言特意早起化了精致的妆容,她的相貌算不上无可挑剔,但有让人着迷的本事,笑起来眼睛里仿佛流转着晨光,是没有温度的太阳,不会灼伤一草一木,却也不会温暖一花一叶。
像是悖论,驱人探索。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没由来的念头——得怪何印。
孟宪见到她时,会喜欢她吗?男女之间的喜欢。
列车快到站时,孟宪便提前给她发消息,他在东出口接她,要是找不到也不要乱跑,“把位置发过来,等我过去”。
她也就干脆听话,下了车顺着人流,一路出站。
今日气温回升,是个晴天,她还穿着蓝色的羊羔毛外套,显然不合时宜,没过几分钟就感到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她拍了张所处位置的照片发过去,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没一会儿,一道熟悉又略微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她右手边的不远处,朝她招手。
算一算,她与孟宪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
他比从前长得壮了些,南方的阳光毒辣,也将他的皮肤颜色染深,他的穿着依旧质朴到极点,标准的科研人,只是这张脸实在让人难以忽略,其他便显得无关紧要了。
“坐车累不累,饿了吧?”孟宪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只一瞬,便挪开。
他的声线很温柔,笑容也温柔,符合美学中对和谐的一切定义,是没有棱角的清溪,她方才涌起的一丝炎热随着这句话缓缓褪去,像是三月春来,花开水流。
方絮言将手插进口袋,低头的时候,注意到他手背关节处似乎破了皮。
临近中午十二点,早上没吃早饭,说实话有些饿,但她下意识摇头,是经年累月积攒起来的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很难改掉。
“在广州玩得开心吗?”
在广州时,她与何印相谈甚欢,何印不论走到哪里都挽着她的手,甚至一度记不起那些烦心事,当时她还想着,到了深圳便要自己走路了,总不能让孟宪也牵着她的手吧。
她点点头,没再多说什幺,其实这几天孟宪也有在微信上时不时问她去了什幺景点,吃了什幺特色菜,隔着手机屏幕,她还算放得开,通常他问一句,她会啰啰嗦嗦回答五六句。
可真的见了面,她在孟宪面前还是要拘谨一些,无关友情深厚,毕竟男性友人与女性朋友还是不同的。
订的酒店在学校附近,四站地铁就到。
方絮言不太喜欢地铁,她讨厌无穷尽的等待,和窒息的拥挤,就像一眼看不到头又不得不忍耐的人生,飞速前进的车厢外永远黑漆漆,好似人世间所有的希望都被埋入这地下的二十米深处。
但她没说,说出来未免太矫情。
只是在扶梯到达地面的一瞬间,悄无声息地深呼吸了几次。
酒店前台的小姑娘,正在吃外卖追剧,擡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说,“身份证”。
方絮言递过去。
前台略有些无语,“两个人都要”。
很明显,误会了。
但这里地处大学城,想来不少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此留下爱的痕迹,人家误会倒也正常。
“只有她一个人住,我帮她把行李放上去就走”,孟宪率先解释,没让尴尬的气氛停留太久。
但前台似乎不信,以为只是他拙劣的借口,语气已经有点不耐烦,“进房间的人都要登记”。
“那算了,我自己——”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孟宪已经把身份证递了过去,转头笑笑对她说,“没电梯,你拿不动”。
方絮言环顾一圈,确实只有步梯,订酒店的时候只考虑了距离,却忽视了电梯这一点。
二十八寸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对她来说确实吃力,这几天也的确遭了几次罪,心里想着,下次出门不要带这幺多衣服了,可是转念又想旅行就是要精心搭配拍照片,不禁犯愁。
孟宪单手拎着行李箱,一步跨两阶,将她的大箱子放在房间门口,“你收拾一下,带你去吃饭,我在楼下等你”。
方絮言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为什幺去楼下,怎幺不进来?”
她仰着头,刘海有些乱了,兴许是刚才上楼梯的时候走得快了,脸颊泛红,气息也不太稳。
孟宪看着她这幅呆呆的模样,心尖上好似被她的呼吸擦过,顿了一下,话语里有清浅笑意,“方便吗?”
“方便啊”,她不明所以,也笑得没心没肺,右边脸颊印出淡淡的酒窝。
“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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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宪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