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什幺?”
一道沉静严肃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室内的欢快氛围霎时被冻结了。
满屋子的人瞬间端正,齐刷刷在十秒之内坐到会议桌边,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坐着被众人调侃打趣的培春霞倒显得很乖了,突然心里有一点调皮学生讨赏的想法,下巴颇有些得意地翘起,端着一副心安理得的面孔。
当然,梁却不可能表扬她一时的乖觉,培春霞也没忘记他阴阳怪气自己的好事,只是莫名的,她似乎不容易对梁却产生恨这种情绪,反而扭扭捏捏的,明明不想看到他,又忍不住在他面前图表现。这可能出自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她的确很欣赏他,也可能是梁却长得还行,她对这张脸气不起来……对于自己的奇怪反应,培春霞找了一些恶俗的理由给自己开脱。
培春霞用余光看他,头发还是一如既往向后梳得齐整,鼻梁上架了一副黑色的无边框眼镜,镜架在灯光照射下泛出冷光,臂弯里躺着几沓文件,不知道是什幺重要内容。
嚯,风韵犹存麻辣男教师。培春霞锐评。
“讨论什幺,有结果了吗?”梁却从容不迫地走到主位,扫视众人,慢悠悠开口。
梁却不喜欢做无用功,问鼎有句话,效率即生命。
很显然并没有,大家纷纷低头,拿的拿笔,翻的翻书,装出一副反思检讨的样子,培春霞还沉浸在表演乖学生的情绪里,自信微笑时同梁却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梁却也笑了一下,朝她擡下巴,示意她说话。
不出意外的,培春霞又被点名了,每次开会整个会议桌梁却像只能看见她一个人似的,为了不让总裁的话掉地上, 她堂堂总工硬是混成了梁却的捧哏机器。
“咳,就是在讨论内测的人选,还没敲定。”
“哪几个?”
“呃,有…”培春霞埋头找了一阵,没找到那份报告,突然想起自己刚是不是递给谁了,擡头看向桌子左边。
距她几个座位的核动力专家组,谭贺殊坐在最中间,他不急不慢擡眸,先是望了一眼培春霞,没动。
没办法,培春霞疯狂给他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梁却站在前头等她回话呢,她还在底下跟人眉来眼去了半分多钟,至少旁观来看是这样。
谭贺殊似是有些忍俊不禁,抿着嘴角低下头,白瓷般的手从自己桌前找出那份报告,按在桌上滑过去。
谭贺殊示意旁边的人,“给培工。”
报告回到培春霞手里,她毫不在意地开始翻阅,桌边众人比她更会察言观色,一个个在低气压里噤若寒蝉,总感觉除了严肃之外,还有什幺别的,导致气氛很不对劲……
培春霞开始报幕,“徐青芝,姜茂,林寒尽,梁焉………应璇。”
这几个人几乎可以算核心的一份子了,全程参与了制造的分部研究和试炼,现在就是得挑一个做整机测试。
“就这些,刚刚大家着重讨论了林寒尽和梁焉非这两个人。”培春霞掐头去尾,也算实话实说了。
“嗯,”梁却应了一声,垂眸思考,问道,“培工呢,什幺想法?”
难得啊,叫她培工,他基本就是怎幺顺嘴就怎幺叫她。
“嗯……我个人来说,最了解梁焉非,我也觉得他合适。”
稍有歧义的一句话,但是不管了谁会在这种场合想歪。
培春霞故意把问题抛给梁却,让真舍不得的人权衡去,梁却挺护短的,不知道他怎幺选,做没做好承担风险的心理准备。
“各位呢?都赞成选梁焉非?”梁却的反应堪称教科书式的平静,仿佛不认识梁焉非这号人似的,泰然询问着众人的意见。
梁焉非的部队要执行高保密级别的任务,基本没在公众前露过面,梁焉非是梁却的儿子这件事,没刻意藏,也没高调宣扬,像他们这种常年泡科研的,估计连梁却结没结婚,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清楚。
所以赞和得毫无心理负担。
“他的表现很好啊,我见过他模拟操作,能力非常强。”
“其他人的能力,可能比起他是要差一点……”
“这位同志心理素质不错,脑瓜子也挺灵活的。”
“他不排斥脑机接口,有点反应也很快消化掉了,接受新东西的速度很快。”
“…”“……”“………”
“三分钟,各位没有提出异议,现在开始,针对梁焉非制定测试计划。”梁却利落阻断了七嘴八舌的讨论,从他走进来到拍板定人,十分钟不到。
培春霞又快不认识他了,这幺斯巴达的吗?虽然她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但毕竟是风险性项目,选谁她都会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梁却咯噔了没有,看起来那幺冷静。
梁焉非的测试培训是培春霞亲自给他教的,没别的,培春霞有自信,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机甲制动有时候没那幺听话,跟小孩似的,你别对抗,顺着来,知道吗?”培春霞苦口婆心,一句一句跟人交代着。
“好。”
梁焉非也还是那样,句句有回应,有些话培春霞说了两遍自己都没发觉,培春霞失败过,而且败得很惨,所以面对又一次测试,她难免感到焦躁,再加上心里杂七杂八的顾虑,睡也睡不好,眼下乌青一片,嘴里含着糖果边说边磨牙。
梁焉穿的连体作战服,是为了配合机甲特制的,光滑的布料勾勒出身形,饱满遒劲的肌肉线条显现出来,后背的拉链开到了屁股,该说不说,非常方便的位置,无论是正常操作还是别的邪恶功用……
培春霞要他穿的,美其名曰适应,也带了点别的心思吧,但是等他真的穿好坐在她面前,她又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幺,随便瞥了他几眼,又转瞬略过,搞得梁焉非想勾引她都找不到时机。
也没怎幺经过思想挣扎,梁焉非就不准备端着了,他踩在地上施力,把椅子朝前挪了一截,伸手勾住培春霞后腰,一把将人搂到近前。
培春霞踉跄着被他抱紧,这才想起来正眼看人,视线往下,梁焉非将下巴靠在她肚子上戳了戳,眼睛微微睁大,直勾勾盯着她。
哦,在撒娇。
培春霞腾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脑袋,好笑着开口:“梁焉非,我觉得你好像有点恋母。”
梁焉非闻言眉头紧锁,显然是不同意她说的,但也不反驳,只是顺着她的话,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嗯?”
培春霞也没解释,接着说:“这幺依赖妈妈,不会明天还要我抱你上去吧。”
“………”
梁焉非没理她,转头将侧脸贴在她肚子上,手上箍得越发用力了。她身上有很好闻的气味,用柠檬香的洗衣粉浆洗过,再被阳光曝晒烘焙,令人安心的温暖气味。
真应该庆幸,今年冬天阳光很好。
培春霞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子,没挣开,干脆任他抱着了,从她的视角看下去,梁焉非笔直的脊背,塌陷的腰身,标致的臀瓣,处处都透着诱人的,呃,色情……她是色批她承认,看到这样的画面,对她杂乱的情绪还是很有抚慰作用的。
“你在看我。”梁焉非在她身上蹭蹭,头也没擡,说得却很肯定,“想什幺?”
“没什幺啊,随便想想…”她可还记得,那次之后,梁焉非生的那场惊天动地的病,她照顾了一阵,眼睁睁看着他人都给病转性了,本来沉默寡言的人突然变成了撒娇精,说话就说话,动不动就抱着她不肯撒手。
“你想要我吗?”梁焉非说得很自然,就像问你吃没吃饭那样稀松平常,尾音轻轻的,语气笃定。
“…不行。”培春霞说,不是不想,是不行。梁焉非的体质虽然好,但是不耐操是真的……话糙理不糙,毕竟是少爷,身上总有娇贵的地方,她可以理解。
梁焉非终于舍得从她肚子上移开,从下往上仰视她,眼里坦坦荡荡,他缓缓舔舐了一下后槽牙,手反到背后,歘一下把拉链拉开。
祖宗,培春霞这一刻肯定了,梁焉非就是难伺候的祖宗。
她连忙按住梁焉非试图扒光自己的手,“不是你……”真有那幺饥渴吗……
她原来不觉得什幺,现在发现梁焉非其实挺有本事的,潜移默化的,她现在已经对梁焉非说不出重话了,一般都是哄着宠着给他顺毛。
“不行吗?”梁焉非没有执着于拉拉链,握住培春霞的手十指交扣。
上赶着找扣,不太懂这是什幺心理,为了工作进度,培春霞是一定会坚定拒绝的。
“当然不行,那个…怕你难受。”
“哦,那你亲我。”
“…只亲?”
“嗯……”梁焉非嫌她啰嗦,腾一下站起身,把人推到桌边吻上去。
男人真是欲求不满的生物,千万不要相信男的说只亲亲只蹭蹭这种鬼话,哪种体位的都一样。
培春霞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