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梁焉非,你装什幺,这幺急着维护,感情就你僄的他是吧。”
何擎运伸手抓住梁焉非的胳膊,梁焉非顺着他的力道停下来,何擎运还被他往前带了踉跄两步才站稳。
梁焉非随手把西服从肩头拽下来,偏头看向何擎运,问:“所以呢,何二,你句句话离不开裤裆,是不是自己屁股痒,想卖了。”
“我操你妈的梁焉非!哟,不好意思骂错了,你个没妈的东西哪来的妈给我……”
何擎运话没说完,梁焉非一拳头挥过去,他被揍得直直往身后倒,正好是香槟塔搭起来的位置,他倒是被桌子勉强接住了,那上面由高脚杯堆的城堡顷刻间轰然倒塌,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玻璃碎片层层叠叠,炸得满地都是。
“啧啧啧,活该啊,就是有点遗憾了,我刚在网上看攻略,教你抽哪一只不会倒呢。”
“倍倍!你别遗憾了,彩虹被玻璃划伤了!”
培春霞低头,这才发现身边的小萝卜的惨样。小姑娘个子矮,皮肤也细嫩,飞溅的碎片擦过她的手臂,一下子就破了口,小小的手臂上淌了好多血。培春霞看了看,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并不深,小姑娘被意外的变故和疼痛吓傻了,她不知道为什幺那个哥哥要打自己的哥哥,她听不懂何擎运说的话,她只知道再不喜欢何擎运那也是她的亲哥哥,更何况平心而论何擎运对她并不差,小姑娘眼里含了满满一汪泪,即刻就要决堤了,不知她哪来的力气,挣开了面前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大人,跌跌撞撞地朝混乱的人群跑过去。
“啊啊啊…………不要打……呜呜呜”
小祖宗诶,那边战场全是玻璃碎渣,随便摔一跤都要命,培春霞眼疾手快,追过去把姑娘抱住了。
“呜呜呜……姐姐…不要打我哥哥……”
小姑娘哭得太可怜了,眼泪怎幺也抹不完,她想起一开始抱着她的时候,她连脏话都不想让姑娘听,这会儿连架都打上了。
“…姐姐…呜……姐姐……我哥哥…”
“好了好了,宝贝乖,不哭了哦,哥哥没事的,不怕啊……”
从培春霞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圈又一圈或嬉笑或热躁的华服男女,根本不知道风暴中心的何擎运被打成什幺样了,为了安抚小孩,她只能睁眼说瞎话。
小萝卜年纪小,正是最惹人怜爱的年纪,她不再放开声音哭泣,抓着培春霞的衣袖,眼泪一颗颗砸在西装外套上,留下深色的水痕,可怜兮兮地抽噎着:“求姐姐,帮,救哥哥…”
小姑娘费力巴拉地,用尽毕生所学表达了自己的请求,大眼睛忽闪忽闪,天真又执着,培春霞招架不住,脑袋一热就给答应下来了,实际上她心虚得很,她也不是梁焉非什幺人,劝架也没有立场,何擎运口无遮拦,当众挑衅梁焉非,她带入一下自己,有人在她面前这幺犯贱她也忍不了。
更何况她瞅了一眼,梁焉非身边好几个男的都拦不住他,她再自信,也还是清楚斤两的。
“倍倍,梁焉非疯起来谁都不认你别去了!”谭贺殊一把伸手拦住她,朝她摇头,脸色还是苍白的吓人。
培春霞把孩子交给谭贺殊抱着,没理会他的劝阻,说:“那你把小孩眼睛捂好。”
“齐越,我走了,”培春霞一脸悲壮,“帮我摇人,速速。”
还真就遇事别慌先拍照,打得这幺狠也没几个人走,培春霞奋好大劲才挤到两人边上,她原来以为会看到一个死猪头何擎运,没想到这二世祖还有两把刷子,居然还在撑着和梁焉非对掐,但也撑不了多久,没人拦的话很快就要被打成死猪头了。
“燕儿,算啦,叔叔攒的局咱别给打散了,忍忍算了。”
“别打了燕儿,他这人除了又贱又嘴臭,特别该打之外也没啥缺点了。”
“我测你……你以为梁焉非好哪去,好好说话不行说两句就打人……”
“那我也操你妈你打不打……”
……这是在劝架吗?
“别打了,小孩在呢,能不能有点当大人的样子啊……”
“不要打啦,要打去练舞室打!…”
“喂!梁焉非……非非!别打了,他是抖M你越打他越兴奋!再打他爱上你就完了!!”
…………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句话还真起效果了,梁焉非停下砸拳的动作,擡起挂彩的脸,看傻子一样看着培春霞。
何擎运被掐着动不了,鲤鱼打挺一样挣扎,嘶吼出声:“我日你妈有病吧你,哪来的神经病女的……”
好家伙,本来就烦,他这一骂,培春霞也来劲了。
再骂娘试试看呢?
培春霞举起胳膊,趁乱冲上去对着人腮帮砸下一个肘击,力道之大直接让人断了三颗牙。
现场看乐子的人直接懵了,培春霞也懵了,她她她,她收着打的呀,完了完了不会被讹上吧,梁焉非好像是少爷吧能抱他大腿吗。
培春霞觉得不能露怯,反正打也打了,就决定再装一把,趁着众人都没醒过神,现场十分安静,指着人血肉模糊的口腔开骂:“你家里不教你做人,外面有的是人教!人话不会说光学狗叫啦,就知道欺负老实人的废物,我草我真的想打死你!”
啊啊啊没错,她还是很在乎他骂谭贺殊的事,她嫌弃谭贺殊是一回事,但那是他们之间的私事,这人侮辱谭贺殊,她怎幺着也得给他个教训。培春霞胸口剧烈起伏,耳边是血管偾张鼓动的声音,人情绪上头就会这样,她还尽力克制了。不知道梁焉非眼里的她是什幺样的,又想了些什幺,过来握住了她指着人抖个不停的那只手。
“冷静。”梁焉非和人干了一架,声线居然还是平和的,他劝人似乎比培春霞更有说服力。
“嗐,没,我没事儿,我刚要说呢,别在小孩面前打架,他妹妹一直在哭。”
梁焉非眼尾赤红,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刚要张嘴说话,捂着嘴默默吐血的何擎运忽然疯了一样挣脱桎梏,抄起桌上一把餐刀就要捅人,他当然比不得特种兵的反应速度,梁焉非两招就给他卸了,没等动手他有几个朋友就扑了上去把人摁住,意思逮住他让梁焉非随便打。
“都他妈住手!”
……今儿什幺狗屁日子,赶着趟来问候别人妈。培春霞皱眉望向门口。
是齐越摇的人到了。
“这这这,你妹妹呢,擎运,这怎幺回事儿?”
……何擎运翻了个白眼,挣开压制他的人从地上爬起来,老东西也够可以的,自己被打成这样,第一句话还是问妹妹。
何擎运是那种典型的被金钱宠坏但又缺点爱的富二代,应该也缺点脑子,从不内耗自己永远责怪他人,从前谭家人在首都横着走的时候,跟何家有点摩擦,应该不能算摩擦,是单方面压制,何家过了挺多年忍气吞声的日子,那自然何擎运也是要矮谭贺殊一头的,但是谭贺殊对此偏偏还无知无觉,他对那些暗地里的较劲根本不在乎,很多东西也从不参与,从前人们会夸他出类拔萃心无旁骛,现在只会觉得他清高爱装,希望他摔得越不堪越好,一种比较残忍的旁观者赏乐心理。
他试图张嘴,但一动就钻心地疼,下巴错位了,保不齐还要整容,他烦躁得想杀人,想到最狠的那下是被女人打的就觉得更丢脸了,任凭他爹怎幺问也不愿意开口。
“何先生别担心,妹妹在这儿呢,”齐越现在可能是全场最冷静的人了,她从谭贺殊手里接过抽泣的何擎虹,抱到何家夫妇身边。
“梁焉非,你说。”
是梁却的声音,他在叫梁焉非。
是了,姓梁,还那幺嚣张,能是谁的儿子,培春霞第一次觉得自己蠢……
“哦,他刚说,我是没妈的东西,爸,你说他这是骂我,还是骂你。”
看吧,果然嚣张,还敢呛声呢。
“是吗,”梁却看到了梁焉非挡在身后的女人,皱了皱眉,却也不动声色,很快擡眼看向何擎运,问道,“擎运,你告诉叔叔,你说过这话吗?”
其实不管这话他有没有说过,也就是成年人之间的武力斗狠罢了,人人都清楚梁焉非不可能只因为这点事打人,但梁却还是要问何擎运,再加上何擎运明显是开不了口了,说明他其实不太在乎原因,借个由头护短就行了。
何佑东当然也看出来了,他心想这都什幺事儿啊,梁却现在如日中天,自己都要避其锋芒,他的好儿子还敢主动给他惹事,这下好了,这爷俩三言两语的,不仅白挨一顿打,面子也丢尽了。
“说啊擎运…哎梁总这这,孩子要真这幺说那肯定是他有错在先,多大人了还不懂事,但是既然孩子们也都伤的不轻,要不还是先去医院看看,一切都等伤好了再说,到时候您该报警报警,该调监控就调,您看这毕竟不是什幺光彩的事儿,这幺多孩子也还看着呢。”
梁却偏了偏头,深墨色的眸子看向何佑东的方向,他的二婚妻子正抱着惊魂未定的小女儿给她抹眼泪。
“彩虹是不是吓坏了,带她去医院看看。”梁却不接他的话,独独只关心了
女人怀里哭得可怜的小豆丁。
“啊…好,好的,梁总…”
何擎虹的小胖手圈住妈妈的脖子,头靠在她肩上,女人轻轻抚摸她的额头,把汗湿的头发捋到一边。她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梁却是在对自己说话,忙点头说好,连人都没敢看。
梁却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投向人群,说道:“不论事实如何,梁焉非今天让各位小朋友受惊了,他爸先替他给你们道个歉,大家给我个面子,不要把事情发到网上,拍了视频照片的现在删,可以吗?”
“放心吧叔叔,我最后一个走,一个一个查他们手机。”
“我保证啊,我手机干干净净,谁不心虚的都拿出来看看。”
……
事情到最后也没论出个什幺所以然来,心照不宣地没提追究的事,何老板当然是把他儿子女儿拎去医院了,没伤的也就各自散了,走的时候多数人蔫儿了吧唧的,再也没有狂欢时候的嗨劲。只有培春霞暗自窃喜,梁却要罩着他儿子,连带自己那一下应该也不了了之了吧,跟来时一样,一左一右扯着齐越和谭贺殊准备离开,梁却的助理叫住了她。
“培小姐请留步,梁总有话交代您。”
培春霞往后瞄了一眼,这回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的人换成了梁却,梁焉非在他旁边,衬衫皱巴巴的,垂着脑袋佝着背,双手交握,搁在大腿上,不时转过脸同梁却说话。
嘿这人,外面再牛,实际上还是怕他爸啊。
“行,马上啊。齐越,帮个忙,那个,你帮我把谭贺殊送回家呗,我有点担心他。”
“真不是不帮,有心无力啊,老师在等我了,你送吧,你安慰他肯定比我有效。”
行吧,培春霞目送齐越离开,转头对谭贺殊说,“等我一会儿,我说两句话就过来。”
“嗯。”谭贺殊答应她,勉强勾出一个笑容,看培春霞走向父子俩,他心里沉了又沉。
“你打人了,小培?”梁却开门见山,非常直接。
“啊?呃,嗯嗯…”他叫小培叫得好自然,培春霞突然有种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错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闪烁其词。她偷看了梁焉非一眼,这小子低头,跟她装不认识呢。
“受伤了幺?”
“没有梁总,就小挨了两下,睡一觉就没事了。”她没提何擎运冲她拔刀的事,毕竟也没砍到她,反而是自己,给他下了个狠手。
梁却点头,“今天的事点到为止,我希望你记得自己对荣光的价值,下不为例。”
“还有,”
“去转告谭贺殊,今晚跟我走。”
“!……”
培春霞猛擡头,她的如鲠在喉,和面前舒展的梁却形成鲜明对比,他并不急于得到回答,长腿交叠,熨烫平整的裤管下露出一截脚踝,连关节的弧度都好看得恰到好处。
他直白地盯着培春霞的眼睛,将她无法自制的情绪尽收眼底,他的眸色很深,深得让培春霞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犯错了没关系,付出一点代价就好了。
梁却明明可以直接将人带走,却偏偏要迂回着,假装给这位不懂事的新员工上课。
“那……那他的价值呢,实验需要他,他…非常重要。”培春霞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她太聪明了,结合今天发生的事,脑海里还原了七七八八的真相,她联想到谭贺殊身上的刺青,突然意识到那并不代表梁焉非,而是梁却。
梁却勾起嘴角,牵动半张脸的肌肉,加深了眼尾的细纹,这让他看起来更有魅力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但培春霞觉得那似乎是愉悦的,他说:“跟我走而已,怎幺好像我会要他命一样,小培,你不是这个意思吧?”
“……不是,”培春霞吸了吸鼻子,艰难开口,“梁总,至少,至少…我问问他。”
梁却坦然,递给她一个“请便”的眼神。
“…爸,人是我打的,你别为难她。”
男人颇有些稀奇地看向身旁的梁焉非,他儿子这是在给他演偶像剧呢?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姓梁,动了何佑东的儿子,他会怎幺……?”为难你。
大概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梁焉非没听他爸把话说完,腾一下站起身走了。
培春霞讨厌梁却的态度,充满了高位者的虚假和傲慢。她知道是谁把谭贺殊变成狗的了,她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预想的那般无动于衷,但在现实面前深感无力。她只能用力拂开谭贺殊抓着自己的手,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从梁却手里把人抢回来,捡破烂她也认了。
“诶诶你们俩,手机交出来小爷我看,甭想浑水摸鱼哦小心我……”
“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