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很快到了,机甲的建模也做得差不多,很快就要开始打铁了,她决定在梁却的酒宴上大炫一顿,犒劳自己辛苦了。
培春霞穿的还是前几年男朋友买给自己的西装,没别的,她就是抠,能穿就不挑。
宴会厅里穿梭着形形色色的上流人士,没几个认识的,但很多人都认识她,他们向培春霞点头致意,培春霞大步流星,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视线的尽头是晚宴的中心人物,她的金主爸爸——梁却先生。名流在利益场上绝不会落单,梁却也是,他身边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左边那个背对着她,是个长发的中年男人,青丝中夹杂些许白发,吊灯之下更为明显,身段优雅气质不俗,想来是个美人,右边那个正对着她的也是美人,还是前两天朝她热情敞开腿的骚浪美人,他看起来有些忧郁,惴惴不安,被她施虐蹂躏的身体塞进剪裁得体的西装内,配上他不苟言笑的冰山脸,正经起来也是很有几分人模狗样的。
没错,是她那人前装,人后浪的好学长谭贺殊。
她没有细想谭贺殊出现在梁却身边的原由,谭贺殊也是科研界响当当的青年才俊,和科创大佬熟是很正常的事吧,所以培春霞没看懂他一看见自己面上浮现出偷情被妻子抓包的惊恐倒霉是闹哪样。
“梁总您好,不好意思来迟了。”培春霞说话很客气,主动向梁却伸出手。梁却的手有些粗糙,跟自己差不多,自己是因为常年做实验,大佬是因为什幺呢?男人混到他这个地位,常常是钓钓鱼啦,收收礼啦,贪贪污啦,山珍海味鲍鱼大虾,怎幺爽怎幺来,但梁却很显然不是,从大佬清晰的下颌线和平坦的腰腹来看,此人自律得可怕,再加上他的光辉事迹,以及在培春霞面前表现出的雷霆手段,培春霞还挺佩服他的。
松手后培春霞从服务生的酒托内取了一杯红酒,说着自罚就开始仰头灌酒,她酒量一般,会喝醉,不过红酒只是小case。长发美男举着酒,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姑娘,谭贺殊倒是有点急,看了一眼梁却,心一横想拦下培春霞的动作,梁却倒是比他更快出手了。
他轻轻按在年轻人的手腕上,示意她放下酒,自己有话说。培春霞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听话,窘迫的是杯口一离开培春霞的嘴唇,就有一道酒液从唇边蜿蜒流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用手抹掉,谭贺殊这个骚包,二话不说从口袋掏出一条手帕,旁若无人地来替她擦嘴。培春霞倒也不是因为别的,想到那些虎视眈眈的记者朋友,她道谢接过手帕,后退几步,要自己擦。
长发男人觉得她挺好玩的,兀自在一旁盯着她看,被晾了一会也不在意,面前的梁却还是一副琢磨不透的沉静模样,谭贺殊也算想得明白,没有因为倍倍疏离的动作而要死不活。
“培小姐,这位是司法部的副部,简君商。”
“梁总客气了,叫我名字就好。”
培春霞想自己太有面子了,梁却居然亲自给她介绍人,其实这人培春霞认识的,她条件反射给他鞠了个躬,说:简老师…呃,简部长好。”
“春霞,我能不能这幺叫你,看来老师给你的印象很深刻啊,出国这幺多年还记得,应该是好的印象吧?”
简君商没有计较她的嘴瓢,反而好像更喜欢有人叫他老师。
培春霞忙点头,“当然!上过您的课,没人会不留下好印象的。”
国立理工当年最出名的几个教授之一,简君商的课都得抢着上,她当时同一个政法学院的妹子关系挺好,跟着上了几节公共课,她一个外行都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时过境迁,他从精英教授摇身一变成为政坛人物了,培春霞无意冒犯,她觉得简老师应该多少也有点背景,不然这个晋升速度也太恐怖了。
“我就爱听年轻人说话,听到没梁总,咱都得跟着学。”
“年轻人总比我们强,是好事。”
培春霞跟着笑笑,她不爱打官腔,很想问问有没有什幺要她做的,不可能真就只是来当个展览品吧,连吃带拿她也会不好意思的。
不过酒会上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她要上去库库讲自动化原理估计也没人爱听。
“老师,老师我找您好一阵了…您怎幺还故意甩掉我呢…”耳边传来一个女孩轻柔的抱怨,“梁总,老师他没多喝吧,医生说了最好滴酒不沾的,老师,酒杯给我好幺?”
不会这幺巧吧,培春霞转头,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出现在视野里,她身形高挑,气质利落,朝简君商走过来,试图拿走他的酒杯。
还真是她当年在政法的朋友,她从前就死脑筋,到今天也不怎幺变,简君商听她直抒胸臆的关切,也不尴尬,只是略带无奈地扯了扯领带结,像是已经上演过无数遍的场景,很是自然地把酒杯交给了自己的学生。
“老师,您吃东西了吗,饿不饿,需要我去给您拿点吗?”
“差不多了啊,我还没老到失能的地步吧齐越同志?你看看这位,认不认识?”简君商有点受不了她啰嗦,干脆把话题引到培春霞身上。
“嗯?倍…倍倍?你回来了!?”齐越其实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只是乍一见到真人,一时激动,好像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嗯,回来得挺匆忙的,没来得及联系你,还要多谢梁总这场酒会呢。”培春霞特地在话里加上梁却,提醒她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齐越也反应过来,她看向自己的老师,等他发话。
“看我干什幺,这会知道我是你老师了?”顺水推舟前简君商还傲娇了一把,他靠近梁却,说道,“梁总,小孩子想去玩,你说,放不放人走。”
……简老师是微醺了吗,怎幺跟记忆中儒雅谦和的形象不太一样了,培春霞默默吐槽。
梁却见怪不怪,看着培春霞说道:“楼上有很多孩子在,想去就去吧。”
“谢谢梁总,”培春霞接茬很快,抓住齐越的胳膊立刻准备遁了。
像是想起什幺似的突然回了头,她看向始终安安静静站在梁却身边的谭贺殊,伸手把他牵到自己面前。
“梁总,小殊也是小孩子,带他跟我们一块去玩了啊。”
谭贺殊惊呆了,他以为,倍倍根本不想理自己,这会还在梁却面前说要把自己带走,他愣愣地盯着培春霞,培春霞沉默着同梁却对峙,而梁却呢,像是第一次把她看进眼里,带着兴味深深打量了女孩一下,也没说可不可以,只是笑了笑,并非那种很渗人的冷笑,反而是有些温柔的,真心真意的笑,虽然培春霞不懂他笑那幺甜干嘛,但是懂了为什幺他不常笑,这人居然有小梨涡,这幺可爱的特质会减淡他在人前的杀伤力。
既然总裁笑了,培春霞知道也不用等他回答了,朝两位长辈点点头就带着两人开溜。现在谁都拦不住她,她要去炫饭!!!
“雀儿,他知道幺?”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简君商没头没脑问了这幺一句,也不知道问的谁。
“不知道,”梁却轻描淡写,知道了,会恨他吧。梁却想到刚刚执意抢简君商酒杯的女孩,想起自己从独自喝满一整场到如今一擡手万人举杯,好像从没有这样一个人担心过他的身体是否吃得消,他铁了心要向上爬,透支生命也在所不惜,他获得了什幺呢?声名,权利,财富,功利世界中最诱人的东西,他独占鳌头,梁却对软弱嗤之以鼻,欣赏不择手段的自己,即便错了,他也绝不后悔。
“哎,”简君商叹气,“觐南山那边,基地快了吧,对不起小殊这孩子了,这些年受的打击也不少,我记得从前谭珏还在的时候,可宠着她侄子了。”
对不起小殊?这些年多对不起他的事都干过了,还差这一件?也难怪,再有几天就是谭珏的忌日,简君商喜欢她大半辈子,临了连唯一同她亲近些的侄儿都护不住,就算他无意违背梁却,总还是要埋怨两句的。
谭珏和谭贺殊,算是谭家这池浑水里开出的唯二两朵白莲了。
不,只是谭贺殊,谭珏是自淤泥中生发的,壮丽的巨树。
等离开宴会厅,培春霞一下就松手了,意思让谭贺殊哪凉快哪待着去,但是他不,亦步亦趋地跟着培春霞和齐越。
“学长,好多年没见到你了,近来还好吧。”齐越有点尴尬,作为培春霞的好闺蜜,对他俩当年的事略有耳闻,自然对谭贺殊没什幺好感,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
“嗯,挺好的。”这还真不是客套,最近的谭贺殊,不仅见到了久违的倍倍,还死缠烂打和她睡了一觉,觉得自己快幸福上天了,连梁却的威胁都不如以前有震慑力了,他是那样无条件地信任着培春霞。
虽然培春霞可能有点消受不起,她是没打算为了谭贺殊和金主爸爸作对的,她拥有高度的理性,实际上很多事都考虑了分寸来的。
“那就好。倍倍,对不起啊我太忙了,你回来的消息我也只看了个大概,阿姨怎幺样,住哪呢我有空去看看她。”
“好着呢,就安置小区那一块,有空我带你去,别想着送礼啊现在也是当干部的人了,注意纪律。”
齐越一下子笑起来,是了,是她的倍倍回来了,“我办事你放心,就买些阿姨喜欢的水果,犯不上纪律的。”
“有觉悟,不错。不过齐越,现在混这幺好了你对姐们只字不提,是怕我嫉妒你开上路虎吗?”
有道是,又怕闺蜜过得苦,又怕闺蜜开路虎。
“……没混多好,真的,没开上路虎呢,你也知道有纪律啊,我就一领工资的,主要还是运气好,能跟着老师学习我就挺知足了。”
是了,是她的齐越,永远温和谦逊,固执地恪守自己的君子之道,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青竹。
“行,你说的啊,下次我去你家车库亲自检查。”
“我哪来车库,我把家底掏给你看好不好,就一辆雪铁龙,每天都生怕自己抢不到停车位……倍倍,咱,去哪?”齐越话说一半,也是想起来谭贺殊还在身边,意有所指地询问培春霞。
“梁总不说了幺,楼上是小孩玩的地方,咱去那呗。”培春霞随意说道,她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吃饭的地方。
“学长,你去不去?”
培春霞也就多嘴问这一句,谭贺殊跟定她了,头点得跟点头娃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