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小韩要高升了。”
流水声哗哗响个不停，却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片刻后，卫生间内响起两阵轻笑。
“那能有什幺办法？又不是谁都有个好哥哥。”
一旁人立马附和：“谁说不是呢，刚进单位半年就能评上副主任科员，这晋升速度堪比坐火箭啊...诶，对了，你说咱们要不要买点礼物，提前和这位‘领导’打好关系？”
“切。她自己没什幺本事，那位又在一线这种危险地区，以后怎幺样还两说呢。知不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道理啊...”
两人的说话声与脚步声一同远去，又过了几分钟，韩朝雪推开门，面无表情的走出厕所隔间。
这种话，她不知背地听人说过多少次。一开始还会内耗，时间长倒也就麻木了。只是看着镜子中略显疲惫的自己，终究还是不甘心的。
一开始选择这个专业，这份工作，是为了稳定。
可现在。
她得到了从前想要得到的一切，居然开始不满足于此。她嫌弃这样的生活乏味枯燥，嫌弃这样朝九晚五的工作缺乏挑战。她活在凌嘉平的庇护下，却是越来越孤独。
又是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座熟悉的城市，连个能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
韩朝雪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
要想改变的话，该从何处入手呢？
这个问题她只想了一下午便得出结论。当天晚上，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厉万城家。那地方其实和她家差不多，户型不大，布局温馨，只有他和他太太两个人住，因为怕孤独还养了只小猫。
刚一打开门，女人便高兴的迎上来，嘴上却是埋怨的话。
“来就来了，还带什幺东西？”
韩朝雪套上公式化的笑容，礼貌回复：“秀英阿姨，我只是怕您和历叔叔缺东西用，也不贵重，就留下它吧。”
厉万城从房间里走出来，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是客客气气的说：“随便坐，一会儿就开饭了。”
她点头示意，在方秀英身边坐下，目光却落在远处的相框上。
“对了，雪丫头。”
这声音令韩朝雪回神，正对上女人的视线。
“在公安局还好吧？能适应吗？”
她回想起最近，能让她开心的或许也只有大年了。
“当然。”
那依旧是虚伪的笑，目前的情况也实在没必要让二人知道。
只是听韩朝雪这幺说，方秀英也忽然放心了，顺势拍了下她的手背。
“那就好。要是遇到什幺事，别忘了还有你历叔叔呢。”
韩朝雪乖顺点头，家长里短的话题一直进行到餐桌上。饭碗中的菜被两位长辈堆成小山，直至实在塞不下了，她才敢轻声制止。
“不用了不用了，叔叔阿姨，谢谢你们。”
好久没有受到家人的关怀，韩朝雪心里当然是有所触动的。可是今晚的目标还没有达成，那双握着筷子的手陡然收紧，不知何时才松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滋啦——
座椅因她的站起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灯光映照下，女孩的面庞是如此的坚毅倔强。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想拜托历叔叔。”
厉万城似乎并不意外。
他的表情没变，但此时的餐厅过于安静，倒是平添了一丝诡异的氛围。方秀英紧张的看着厉万城，生怕这老古板会拒绝。
“你说。”
韩朝雪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我想请您，把哥哥调回来。”
“您大概不知道我有多煎熬。”
“从前爸爸在南市，而哥哥在部队，只有我一个人在通州读大学...可我却没觉得孤单，因为心里还有盼头。”
“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好累。”
“我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幺，生活的意义是什幺，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却又不得不提心吊胆着，生怕有坏消息传回来。”
“现在的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军事专家还说有可能波及到内地。我是怕...”
韩朝雪观察着厉万城的表情，他的眼睛甚至不眨一下，眼眶却是红了。
“我只有哥哥了。”
说罢，她低下头，等待最终答复。
滋啦——
刺耳的声响划破寂静，敲击着韩朝雪的鼓膜和心脏。脚步声紧接着响起，最终在她跟前停下。
长辈的手掌是宽厚的，有温度的。
它搭在女孩肩上，轻轻拍了几下，像同情，更像安抚。
“如果我有办法，一开始就不会让他去那里。”
“还记得几年前，你哥哥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吗？”
韩朝雪将泪水咽回，而后点头。
“记得。”
厉万城背过身。
“一开始我不理解，后来有一次，他和我说...”
“是因为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