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到学期末都没有人来找她。就仿佛这只是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只有韩朝雪认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期末考试和公安联考依次结束。
放假前一天晚上，韩朝雪开始着急忙慌的收拾行李。下学期实习她打算回家住，再回来估计得等毕业了。还好她东西不多，前段时间也陆续带了些回去，余下的两个大箱子就能带走。
“小雪。”
“这是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提前给你。”
方愿予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那一刻，她忽然有点难受。
方愿予家在云市，而实习则是按户籍地分配的。两人下次再见估计得等半年后，至于再下次...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谢谢你，愿予。”
“对了，你要不要把床垫装起来啊？”她指着自己的床位。“然后和我挤一挤？”
“可以吗？”
“当然啦。”
晚上十二点，某位室友关了灯。
韩朝雪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愿予。”
“嗯？”
“时间过得真快啊。”她用极小的声音说。“怎幺一转眼就毕业了呢？”
“是啊。”
方愿予翻了个身。
“不过没关系的。现在交通那幺便利，我要是有空就来通州找你。如果哪天你来云市旅游，我给你当向导。”
她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好呀好呀，谢谢你。”
“嗨，这有什幺的。”
“对了！”方愿予轻声惊呼。“你要是结婚了，可别忘了请我呀！”
“我要当伴娘！”
韩朝雪连忙点头：“那当然，你也是啊，结婚可别忘了我。”
“诶，对了。”
方愿予撑着胳膊坐起，一双圆眼瞪得更大。
“你有想过吗？什幺时候结婚，去哪里度蜜月...”
“想过的。”韩朝雪回答。“我想一毕业就结婚。”
“我哥说他已经在和部队打报告了。他们军官结婚都得审查，所以有些事得提前做。”
“至于蜜月嘛...大概率还是在国内，我和他都不能出国。”
方愿予叹了口气：“这也没办法，谁叫部队里规矩多。”
“对了！你不如赶紧和他说转业的事吧！”
“早点定下来，你也能安心了。”
韩朝雪有些为难：“我也想，可是...你看新闻没有？”
“当然。”
“邻国最近总在试探...听说驻边部队派了好多军人过去，就连北部军区也在往北境派人。”
她想起凌嘉平腹部的那道枪伤，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年秘密训练的目的，究竟是什幺呢？
“而且...最近金价一直在涨，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我怕将来会有战争，我更怕他会上战场。”
“我和他说转业的事，可是他告诉我，目前关于转业的所有程序全都暂停了。不只是通州军区，而是全国。”
方愿予见韩朝雪为难，赶忙劝解：“算了，小雪，算了，别想这事了。”
“通州离北境那幺远，再怎幺样也轮不到你哥去啊。”
她有些释然：“说的也是。”
第二天一早，宿舍四人拖着各自的行李前往教室，只为能节约些时间。班主任讲完一些注意事项后，由班长一一下发成绩单。
韩朝雪等了半天，可就是没有她的。
眼看其他人都走了，她赶忙举手：“老师！”
“我的成绩单您是不是漏拿了？”
班主任板着脸，严肃道：“你跟我来。”
她忽然有些紧张，该不会是自己的成绩实在太烂，达不到实习标准吧！
不会吧！
她可是复习了很久的！
“老，老师...”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当然也不用避讳什幺。
他清了清嗓，收起那副严肃表情：“韩朝雪同学，老师想问问你...”
“你想去通州分局缉毒处吗？”
她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幺东西炸开。
果然。
她的直觉很准。
该来的也总会来。
“我...不想去。”
对此，班主任并不意外。
“你看，你成绩那幺好，和大年配合度极高。”
他将成绩单递给韩朝雪，她各科的成绩基本高于90分，最差也有86分。
“再一个，你父母都是军人对吧。”
“是。”
韩朝雪牵强一笑，同时在心里组织语言。
她不仅是军属，还是烈士遗孤。
缉毒处都是直接和毒贩打交道的，谁不知道那地方危险！
“那你更应该发扬父母的优秀精神才对啊！”
韩朝雪擡起头，冷冰冰拒绝：“老师，我并不这幺觉得。”
“难道英雄的子女也非得是英雄吗？难道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
“说实话，我对那地方没有好感，也不想去。”
“我没什幺志气，喜欢安稳的生活，一开始报考警校也只是为了编制。”
“请您再考虑考虑吧。”
韩朝雪的果断将班主任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内向的孩子居然能有这样一面，同时也觉得她的思想十分危险。
他想劝她，却总感觉她说的有道理。没办法，他只好从一打文件里抽出一张入党申请书，就这样放在桌上。
“韩朝雪同学，我记得你好像有入党的打算。”
她应了声，下意识攥紧袖口。
“是。”
“不如你寒假抽空去那看看吧，就当是参观了。”他一边说，一边把申请书递给她。“否则分局那里我不好交代。”
“这申请书你带回去写，要不然等工作了可是难入党，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一个名额。”
“谢谢老师。”
韩朝雪出了教学楼，拖着行李直往校门口走。擡头一看，天上的乌云黑压压的，好像随时要下雨。
“雪儿！”
凌嘉平的声音让她振作起来。
“哥！”
他跑过来，先是猛地抱住她，随后才提箱子。
“走吧，我开车来的。”
“哦，好呀！”
她朝手心里哈了口气，搓了搓通红的手指，还想帮忙搬行李，结果凌嘉平推着上车。
“去坐好，外头冷死了。”
刚一打开车门，有股暖流扑面而来。副驾驶上放着奶茶，是韩朝雪最喜欢的口味。她坐上去，用手擦了几下车窗上的薄雾，梗着脖子通过后视镜看他。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车载广播中的歌曲暂停了，她没当回事，抱着奶茶猛吸一口。
【北境发生大规模冲突，截止至目前共有三十五位军人牺牲。他们分别来自...】
咔哒一声，吸管被咬坏。
外头的男人装完东西，而她也急忙关闭车载广播。
她的大包依旧是一片空白，好像有什幺东西在叫嚣着。
她在说。
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