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被摆满后，最后一位服务生退出包厢，顺带关上了门。
凌嘉平站得笔直，正想给历万城倒酒，被他笑着婉拒。
“喝茶吧，我不习惯喝酒。再说了，喝这玩意还要报备，麻烦不是？”
“好，都听您的。”
刚开始，凌嘉平还有些拘谨。
毕竟两人多年未见，又有年龄差。所聊话题不多，还得避开那些已故的人，着实不易。
但好在，历万城随和，无论他说什幺都能附和上几句。从近期工作，到家长里短。
直至凌嘉平看似无意的提及韩朝雪。
“对了，雪儿最近怎幺样呀？这丫头，我也有好久没见到了。”
“她呀...明年就要毕业了。”
历万城叹了口气，感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你们都二十好几了，哈哈...”
如他所愿，聊天话题被顺利转移。
凌嘉平依旧是那副腔调。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正忐忑不安着，生怕历万城不帮忙，又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因为他是哥哥。
他只能这幺做。
哪怕被对方厌恶，也必须如此。
他必须要为雪儿谋一个好出路。
历万城这里行不通，那就换一个，再换一个。
反正他的妹妹，一定要过好日子，至少要比大部分人过得好。
好在，一切正如凌嘉平所料想的那样。
历万城问起韩朝雪的毕业去向，而他也装作漫不经心回答：“就是不知道去哪，正头疼呢。”
“她可不能像你一样。不管是前线，还是刑侦、经侦，都太危险了。虽说警犬大队是刑侦支队下属，不过真要调动起来，倒也不难。”
历万城抿了口茶叶，神情略显慵懒，将上位者的从容表现的淋漓尽致。
“通州公安局内保支队，或者档案室，这两个地方都不错。办公室也好，不过这通州公安局的一把手我认识，是个工作狂，在他手底下干活，估计闲不下来。”
“嘉平。你说，如果是你的话，会想去哪呢？”
凌嘉平假意思考：“我啊，估计是...哪里缺人，就去哪里吧。”
可谁知，历万城听后，却是哈哈一笑：“傻孩子，好科室都不缺人。”
“就这样吧，档案室！要是以后雪丫头想去别的地方，你再和我说好了。”
有这位正部级领导帮忙，至少韩朝雪能保韩朝雪半生顺遂。凌嘉平对此自然满意，笑着应下的同时，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你这是？”
历万城纵然疑惑，却不忘朝它投去打量的目光。
此盒由红木所制，四角的雕花极其精细，甚至能从镂空处隐隐窥见里头的东西。那自然是非比寻常的藏品，就连渗透出的绿光都是温润柔和的。打开一看，俨然是个成色极佳的翡翠手镯。
他才刚看清，便匆忙合上盒子，一脸严肃道：“东西哪来的？”
“之前在北境救了个缅商，机缘巧合下，我们成了朋友。”凌嘉平见气氛不对，赶忙解释。“这镯子是他卖给我的，并不是什幺来历不明的东西，您放心。”
“放心？我怎幺能放心。”
历万城板着脸，而四周的气压也降低了许多。
“你才回来多久，怎幺就沾上这种恶习了呢！你爸爸从前可是最讨厌，也最痛恨这种事了，你难道忘了吗？”
“傻孩子，为官者，不可随波逐流。”
他或许是真觉得惋惜，同时也舍不得，所以决定再给凌嘉平一个机会：“你老实告诉我，还有没有给别人送过礼，或是收过其他人的东西？”
“没有。”他答。“从来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历万城倒像一位慈父，他将东西推给凌嘉平，并语重心长地叮嘱：“这事，我就当不知道。”
“雪丫头的事我会找人安排。不过...嘉平，我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和其他人接触。”
对此，凌嘉平装作恍然大悟。
托人帮忙当然是要送礼的，不过这份礼物并非钱财，而是他，凌嘉平。
他若答应，从此以后便是历万城的麾下门客。说得再难听些，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是。”
三年边境生涯，早已将凌嘉平身上的少年傲气洗涤殆尽。
他明明才二十多岁，却实在是老成的不像样。就连别人问起，他也只说他一直这样。
确实，像凌嘉平这样深陷官场旋涡中的人，若是不站队，根本就活不下去。他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现如今，历万城就是他的最优选，而这也是他今晚的目的之一。
无论是托关系，还是卖破绽，都是故意为之。
“我记住了。”
凌嘉平擡起头，忽然觉得眼前的长辈变了，就连笑容都是伪善的。
“那就好。”
“你呀，就是太年轻，还得多历练。”
“我记得当初组织上也是这幺说的。一开始想给你升到大校，又嫌你太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折腾半天，才给了个中校军衔，就连职位也只是个副团长而已...真是小气。”
“要我说呀，你的功劳，给个少将都不为过。”
“您太擡举我了。”
历万城摆了摆手，并未在意他那生硬的客套话。
“傻孩子...”
“北境又不太平了，这一次，你可不许再去冲锋陷阵。”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幺，盯着凌嘉平的侧颜发呆，等再开口，连语调都变得僵硬起来。
“我儿子要是还活着，大概就和你一样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