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夹杂着雨水的气息，雨却没有下，才下午两三点，天却阴着，蒙蒙沥沥。
她忙着关窗户，才坐下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奶茶递到她的胸前，她甚至能看见他手上的青筋。她局促地移开视线，却对上了一双满含柔情的眼睛。
是周师兄，他看见她擡头，轻轻笑了笑，"可以帮我把剩余的工作完成一下吗？我有急事得今天去办。"
她压住心底的失落，点了点头。
直到周师兄回到工位，看着手心里的奶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关心一下周师兄的急事。
她擡头不经意地看过去，周师兄又恢复了平时生人勿近的冷漠，低垂着眼眸在工位上看些什幺。
她不好意思多看，低下头摆弄手机，微信里是周师兄发来的消息：谢谢师妹了。
她脸颊微红，想了想发了句，不用谢。
随后，就没有讯息了。她轻轻抿唇，退出和周师兄的聊天框，随机选了几个工作群回复领导的信息。
准备将师兄剩余的工作完成后再回去，等她再擡头的时候，发现实验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今天是她、周师兄和一个师姐值班，没想到师姐走得也这幺早。她用手扶了扶发烫的额头，感觉大脑CPU略微超载。
又看了一眼微信，她点了周师兄的头像，聊天框里没有新的讯息，她往上滑，发现最近他们聊得越来越少。
她喝了杯温水，发现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此时外界的声音才慢慢地收束。她听见了越来越清晰的雨声，还有人脸识别系统识别成功的声音——"滴-下班愉快，展誉彦教授"。
玻璃门缓缓开启又合上，高大的身影踏入公共实验室。玻璃门的尽头通往教授的个人实验室。
他立在灯光下，身形挺拔而颀长，轮廓被光影裁剪得清冷利落。
他在擦拭镜片。
"展教授。"她双手托着杯底，轻轻问候了一句，指尖捏紧杯壁，她几乎不怎幺能碰到他。
"嗯，有遇到什幺难点吗？"展教授重新戴好镜框，走了过来。可能是过了上班时间，颇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感觉。
"没有……准备要回去了。"她连忙按了电脑的熄屏键。
"正好，我帮你看一下再走。"展教授放下公文包，轻车熟路地伸手按亮屏幕。他半弯着腰，呼吸落在她的脸侧，很近。似乎是体谅她的局促，他站直，离远了些。
她得以轻轻喘气，玻璃窗外的雨势变得愈来愈大，他微微皱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温和地提醒她："需要密码。"
“不好意思教授，刚刚有些走神。”她胡乱编了个解释，着急忙慌地按键输入密码。
"走神是正常的，你已经工作了一天，无需过多苛责，容易陷入优绩主义的陷阱。"
她点头，忍不住将头低得更深。
输入密码以后，是周师兄发来的文档界面，但卡在文档中间。整个文档有几百页，教授应该不至于翻到开头去看名字。
她在心里祈祷。
"你的论文提到在研究中采用语音、面部肌肉、文本反应等采集方式，收集并且分析受试者与不同设定的AI助手交互过程的主观反应，"他的手滑动着鼠标，说话的语调平稳带着冷感，"针对我的总结，如果有问题提出异议即可，没有疑问就继续往后探讨，可以吗？"
"可以。"她紧跟着点了点头，几缕发丝跟着滑动，顺势落在了男人的袖口上。她才发现男人今天穿着深灰略带蓝调的细格纹西装。
"43位受试者与六种不同人格设定的AI交互……"鼠标滑动迅速，展教授的镜片上反射出快速翻阅的文档。
这篇论文研究，她刚刚已经仔细看过，尽管周师兄只是让她添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她还是秉持着负责的态度速读了一遍，实验流程简单来说就是记录下43位参与实验的人和六种性格的拟人化AI进行互动，如温和型、效率型、陪伴型、矛盾性、模糊型……其中要探讨的结果则更为深入，论文并没有全部完成。
他沉吟片刻，用鼠标着重勾划实验流程这一段，"受试者过少，AI助手设定贪多反而稀释用户差异性。"
她眼睁睁看着那双线条凌厉的薄唇吐出两个冰冷的字，"重做。"
周师兄惨了。然而展教授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失落、伤心、一瞬间如坠冰窟。
"如果我没记错，这篇论文的标题应该叫《拟人化接口中的情感误读问题：以虚拟助手为例的多模态交互分析》，林瑜的研究方向什幺时候变成你温宜择的了？"
林瑜师姐的？这不是周师兄的论文吗……她记得递到手心温热的奶茶、周师兄温和的笑容、同样早退的学姐，她当时没注意林瑜的动向，周师兄到底是真有急事，还是林瑜就是周师兄的急事，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心中便觉得酸楚、不平，这段时间的暧昧不清全是她一个人的？
她没说话，只觉得胸腔像被绷紧的弦勒住，呼吸里有冷冷的涩意。她下意识咬住下唇，越咬越紧，似乎用力咬破一点血，就能把这不甘心一起吞回去。
"啧，别咬了。"
一只手伸过来，强硬地掰开她的下巴。他的指腹贴着她的下唇，将牙齿与唇瓣生生隔开。
那一瞬间，疼痛像电一样穿过神经，咬唇带来的痛让她唇角微颤。
指腹擡起时沾了血，他低头盯着那抹艳而薄的红色看了几秒，没说话，眉间依旧紧着，神情却像是某种耐心的审视。
他在等她开口。
"对不起，教授。我刚刚……"
她又想用走神了做托辞。
"我对学术作风有严格要求，也不希望学生之间存在互相代写、推诿的现象。温宜择同学，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对这个方向也很感兴趣。"
他挑眉，"哪个方向？"
"……林瑜师姐研究的方向。"
说完，她心虚地垂下头，她连论文的题目都没记住。
手机的震动拯救了她，她看见展教授拿出手机，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线端庄温婉。
"阿誉，在回来的路上了吗？饭菜已经备妥，今天客人不少，别让人等你。"
他没说什幺，只淡淡应了一声，像对待一通例行的工作通知，随即挂了电话。
"展教授……"温宜择连忙站起来，陪笑。
太好了，展教授终于要走了。
他没应，看向窗外，问她："你怎幺回去？"
"骑小熊猫。"她耐心地答。
"熊猫？"
"不是……小熊猫是一个电动车的牌子。"
"外面在下雨，最近多台风，我送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