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心善的豆腐西施

戌时三刻，灯笼次第在檐角亮起，昏黄的光晕揉碎在青石板上。

戎琢牵着虞清欢走在巷子里，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指尖却始终隔着一层薄绢般的力道，扣着她腕间的寸关尺。

虞清欢握着盲棍的手垂在身侧，竹棍尖端偶尔蹭过墙角苔藓，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戎小子回来啦？"隔壁杂货铺的王婆子端着一盆洗衣水出门，见着两人便笑出满脸褶子，"哟，这是哪家的小闺女？"

戎琢侧身让过水盆，声音瞬间浸了温糖似的："王婆，这是巷口新来的盲眼丫头，叫清欢。瞧着可怜，带回去给她口饭吃。"

说话间，他状似无意地将虞清欢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袖摆拂过她肩头时，隐有淡淡的血腥味逸出，却被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豆腐香气盖了个严实。

虞清欢适时地瑟缩了一下，往戎琢身侧靠了靠，细声细气地唤："婆婆好。"

她垂着眼，长睫在白纱下投出颤动的影，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戎琢袖口的衣料——那衣料下的臂膀肌肉紧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哎，真是个俊丫头，"王婆眯着眼打量她，忽然压低声音，"戎小子，刚才巷尾好像有动静...你可听见了？"

戎琢擡手替虞清欢拢了拢滑落的白纱，指腹擦过她鬓角时，语气温和得能滴出水来："许是野猫打架吧。"

他轻笑一声，转向虞清欢时，眼角的笑意却未达眼底，"清欢怕不怕？前面就是我家豆腐坊了，有热腾腾的豆浆喝。"

虞清欢顺着他的力道往前挪步，盲棍敲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上，发出"嗒"的脆响。

她能感觉到周遭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怜悯，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忽然间，一阵浓郁的豆香混着卤料味扑面而来，驱散了鼻尖残留的血腥气。

"戎小哥回来啦！"豆腐坊斜对面的面摊老板挥着抹布喊道，"今天的嫩豆腐还有吗？我家婆娘想吃你点的卤水豆腐。"

"李大哥稍等，"戎琢扬声应着，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塞到虞清欢手里，"攥好了，一会儿给你买糖糕。"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了一下，那触感像毒蛇吐信般冰凉。

虞清欢攥紧铜板，铜锈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她听见戎琢熟稔地和街坊们打招呼，说起话来句句带着笑，仿佛刚才巷尾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只是她的幻觉。

可当她路过一处墙根时，脚尖却踢到了一小滩湿润的东西——那粘稠的触感，和她方才在巷尾闻到的血腥味如出一辙。

"小心脚下。"戎琢忽然收紧了握住她的手，将她半搂进怀里，躲过了那块松动的石板。

他的下巴几乎擦过她的发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戏谑，"看来野猫打架，还流了不少'猫血'呢。"

虞清欢的心跳漏了一拍，白纱下的眸光骤然一冷。她能感觉到他胸前的衣襟下，硬邦邦的剑柄正抵着她的肩膀。

而周围的街坊们还在热情地招呼着，问她多大年纪，问戎琢怎幺舍得收留个盲眼丫头，言语间满是对"豆腐西施"的熟稔与信任。

"我家清欢命苦，"戎琢忽然提高了声音，伸手推开一扇贴着"戎记豆腐"红纸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以后就跟着我了，谁敢欺负她，就是欺负我戎琢。"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牵着她跨进门槛。门在身后"砰"地关上，将外面的市井喧嚣隔绝在外。

虞清欢站在昏暗的堂屋里，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复合气味——黄豆的清香、卤水的微涩，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被刻意用香料掩盖的血腥气。

戎琢松开她的手，走到桌边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他半边脸，眼尾的笑意还未褪去，手中却多了一把擦得锃亮的匕首，刀刃在灯下泛着冷光。

"累了吧？"他转过身，匕首在指尖灵活地翻转，发出"咔嗒"的轻响，"先坐会儿，我去给你盛碗豆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紧握铜板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过在那之前...小瞎子，你最好想清楚——"

"这碗带'卤水'的豆腐，你打算怎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