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想死？是你逼的呀！你怪小楚没有拉住她，没有多坚持一分钟，你为什么不怪你自己白天那么决绝？为什么对女儿没有一句理解或者安慰的话？明明发生这种事情，她也不想的，是她也没想到的！如果你没有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如果你没有说那么多难听的话，小夜会这么想不开吗？！是你！是你害了我女儿！你不仅害了老大十六年的光阴，你还害了我们小女儿的后半生！”
“我……”面对冬妈情绪失控的指责，冬爸欲辩无词，脸色灰败。
他不再那么理直气壮，甚至不再那么自信，他的眼神开始充满迷茫、彷徨，突然像失去了灵魂似的，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就更不要说去安慰冬妈。
后妈哭着抱住了冬妈，既是安慰她，也是自我安慰，道：“妈，小夜会没事的。”
老爷子也走过来，拍了拍冬爸的肩，以示宽慰，冬爸却顺势蹲下，捂着脸，掩面痛哭，不知道是出于担心，还是出于内疚。
总之，他似乎终于有了悔意，没再一味地再将怨气发泄在我身上。
老爷子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陪着冬爸一起靠墙蹲下。
从他看向我的目光中，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担心我的伤势，我甚至没来得及穿回上衣。
从崩裂伤口渗出来的血水，已经完全浸湿了包扎，沿着我的肩膀、手臂汩汩地往下流，看着就像个血人似的，但老爷子却不方便来关心我，似乎只有我吃足了苦头，才能缓解冬爸冬妈的伤女之痛。
冉亦白却没有顾忌冬爸冬妈的感受，脱了她的上衣，披在了我身上，说道：“我预感到今晚会有事发生，所以一直守在云端小组那边，却没想到，情况还是变得这么糟糕……”
我闻言，既有恍然，也有不解，“是你通知我爸妈他们的？”
冉亦白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第一时间让他们知道的，否则，他们岂不是会对你有更多怨言？你以为瞒得住？”
这理由，有些牵强吧？
万一小夜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现在通知他们过来，岂不是会平添许多不必要的事端？
只是这话当着冬爸冬妈，问不出口。
冉亦白并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女人，从她为了求我办事，一直不遗余力地做各种铺垫就知道了。
她不但细心，而且很有耐心，但今天这件事情的处理，她是不是处理得太草率了些？
冉亦白似乎也看穿了我心中的疑惑，拍了拍我的肩，道：“别想那么多了，让若雅去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小夜就算安然无恙地醒过来，也不会有人高兴的。”
我兀自有些不放心，“张明杰那边……”
“警方已经接手了。”冉亦白道，“林志也已经亲自带队赶过来了，张明杰一案，到此算是彻底结束了。”
是啊，张明杰一案，到此算是彻底结束了……可我丝毫没有感觉到胜利者应有的喜悦，只觉得如果小夜有个什么好歹，今晚的结果，都是得不偿失的。
若雅推着我进了另一间手术室，经过检查发现，我肩膀、手臂、大腿、手心，八处伤口，果然全部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撕裂。
陈若雅亲自动手，给我的伤口做了清洁，然后又重新缝合，并进行了抗感染治疗。完成包扎之后，就送我到了观察室，稍作观察和休息。
本来是应该直接送我回病房的，我却不肯，心里实在牵挂小夜的情况，即便是在观察室里，我也待不住。
不理睬护士的拦阻，稍微缓过劲之后，便自己下床走了出来，不想到了门口，正好听见冉亦白在和陈若雅说话。
“我在电话里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冬小夜的真实情况，先不要告诉楚南，否则依着他的性格，多半会在冬家父母面前露出马脚。”冉亦白的语气有些嗔怪。
我有点纳闷，我露出什么马脚了？难道她们是想隐瞒小夜伤重的事实，以免冬爸冬妈过度迁怒于我？
陈若雅苦笑道：“我没想说，但你没看见他当时那个样子，疯了似的，我再不想些办法，他就要把张明杰活活打死了——我是无所谓，可你不是说了吗？不能让张明杰脏了他的手。”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冉亦白道，“总之，之后要注意，对楚南，也嘴严着点。”
“嘴严什么？”我推门出来，直接将冉亦白壁咚在墙上，“小夜到底怎么样了？情况是不是比你们说的还要严重？”
冉亦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我就在门后，不解释，反而责怪道：“你不在里面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我已经换了一身新病服，将她刚才借给我掩体的上衣丢还给她，道：“别转移话题，回答我，小夜到底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等她手术做完了，听医生怎么说。”我觉得冉亦白还是在回避我的问题。
这时候若雅已经推来了轮椅，和冉亦白一左一右扶着我坐下，道：“你问小白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医生。”
我道：“你是医生，那我问你。”
若雅摇头道：“手术又不是我做的，我哪里知道？”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
陈若雅道：“你就当我胡说的吧，情况未必真就那么糟糕……”
“真那么糟糕也没有办法。”冉亦白也不忌讳那外套上可能沾了我的血，一边重新穿在身上，一边打断了若雅，蹙眉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安慰他有个屁用？我说过多少次了，凡事都要做最糟糕的打算——楚南，你想过没有，如果冬小夜再也醒不过来了，或者瘫痪在床了，你该怎么办？”
“我……”冉亦白问住了我，我实在没想过那种糟糕的结果。
“你不是马上就要去上海了吗？”冉亦白一针见血地说道，“那冬小夜怎么办？你就把她丢在北天不管了？或者，就这样把她还给她的父母照顾？”
“不行！”我想都没想，便道：“我有责任照顾她，再说，她也是为了我才受伤，我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那你该怎么办？”冉亦白问道，“不去上海了？又或者，带她一起去上海？”
虽然去上海只是走个过场，但我答应过墨亦之，要去上海帮他揭江玉的盖子，总不好食言，可如果带上小夜……
我有些为难地说道：“上海还是要去的，但转院去上海，过不了多久，又再转回来，会不会太折腾了？”
哥们言下之意，是想问冉亦白方不方便替我照顾小夜一段时间，却不想冉亦白好像没听出来，用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我道：“那你多留在上海一段时间不就好了——现在这种情况，你和小夜一起离开她父母的视野，未必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嗯？”我一怔，觉得她似乎是在暗示我什么。
“总之我来安排，你就不要管了。”冉亦白双手拍了拍我的脸蛋，道：“上海那边，我让若雅陪你去，专门负责照顾你和小夜，就跟冬爸冬妈说，那边的医疗条件更好，更利于小夜恢复，想来他们不会拒绝的。他们还没退休，暂时肯定是不方便跟过去一起照顾她的。我也会私下里给他们找一点麻烦，绊住他们，让他们短时间内都脱不开身，只能把小夜先交给你来照顾，这样，他们对你俩的关系，应该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