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下午,安成县的正阳府里。
廖少宜设宴款待孟云慕一行人,席间杯盏交错。
孟云慕已然饱餐,只觉腹中圆满,心满意足。
她擡眼四顾,却不见上官崆岚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她随口问向身旁的虞人儿道:“虞姑娘,你刚才可曾看见上官崆岚?”
虞人儿淡淡地答道:“未曾见到。”
孟云慕心中纳闷,又转问祁月蓝和祁月晓二女,二女皆摇头表示不知上官崆岚的去向。
这时,那管家沙镗用完晚膳,恰好路过,见孟云慕正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便上前问道:“孟少主,您可是有事?”
孟云慕道:“你可看见上官崆岚?”
沙镗思虑片刻,道:“孟少主,你可是指岚大侠?”
孟云慕道:“正是他。”
沙镗道:“启禀孟少主,岚大侠方才离去了。”
孟云慕闻言,脸上露出错愕之色,道:“离去了?竟未曾与我说一声?他可曾言明去向?”
沙镗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
廖少宜这时捋了捋胡须,说道:“我从邱玄弋镖头那里听来,原本这岚大侠是打算一路南下的。廖某今日才得知,这位岚大侠,竟是姓上官。”
孟云慕闻言,“哼”了一声,道:“管他姓什么上下左右!他自己一声不吭地就跑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真是,我不过是觉得他先前与我们同行,才与他多说几句,想不到他还摆起架子来了。”孟云慕心中有些不悦,她觉得这上官崆岚平日里话少,神神秘秘的,如今更是突然消失。
孟云慕也并无多少怪罪之意,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毕竟相处了一段时日。
上官崆岚与她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了,竟然就此不辞而别。
祁月蓝指了指不远处空着的席位,问道:“廖大人,那麒麟派的袁大侠和周大侠,他们今日可有前来赴宴?”
廖少宜道:“袁大侠和周大侠早已于几日前启程回了麒麟派。”说罢,廖少宜的眼神间,不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之色。
宴席过后,众人各自散去歇息。祁月蓝与祁月晓两姐妹,亦是辞别了廖少宜,依着沙镗安排的客房,前去安歇。
当日夜里,两姐妹同住一室,灯烛荧荧。
祁月晓先开口道:“姐姐,我们明日便要回师门复命了吗?”
祁月蓝道:“正是如此。我们离开星罗门已久,如今镖银已寻回,也该早日回师门了。”说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之情,心中留恋这江湖的自由自在。
祁月晓闻言,亦是叹了口气,道:“是吗。我倒是还想与孟妹妹多留几日,与她一同游历一番。”
祁月蓝道:“我亦是如此。”她看向妹妹的眼中,映着灯火,却又带着几分思量。
祁月晓见姐姐面露愁绪,便又问道:“姐姐可是为回师门之事而发愁?莫不是觉得无趣?我这里倒有些东西,或许能为你解忧。”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酒壶,酒壶上系着一条细细的丝绦,更显精致。
祁月蓝看了看那酒壶,倒也不觉得奇怪。她知晓这妹妹向来贪杯,若拿出来的不是酒,那才真是稀奇了。
祁月蓝美眸一转,看向祁月晓,说道:“既然如此,何不替姐姐满上一杯,也好共饮。”她说着,便指了指桌上的一只小巧的茶杯。
祁月晓“嘻嘻”一笑,便依言,替两人斟了酒,那酒水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倒入茶杯之中,更显晶莹剔透。
祁月蓝与祁月晓正欲举杯对饮,忽闻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呼唤:“祁姑娘。”姐妹二人闻声,相视一眼,心忖:这声音,不正是廖大人吗?
他怎的会在这夜里时分,来到此处?
祁月蓝回想起今日宴席之上,廖少宜那番凝重之色,心中暗忖:莫非,廖大人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她当下便走到门边,将门推开一道缝隙。
祁月蓝对着门外的廖少宜,问道:“廖大人可是有事相商?”
廖少宜道:“正是。廖某有几句话,想与二位姑娘当面细说,不知二位姑娘可有空闲?廖某此时前来打扰,实在是过意不去。”
祁月蓝道:“廖大人何出此言?我二人尚未歇息,大人前来,并无打扰之说。”说罢,她将门又推开些许,祁月晓也走上前,站于她身旁。
考虑到此处乃是女子客房,不便让廖少宜入内,于是,廖少宜便与祁月蓝、祁月晓二人在客室门外,开始了交谈。
宴席散后,孟云慕哼着曲儿,回至客室。
只是她性情活泼,又觉无聊,便想着去寻那祁月蓝与祁月晓二姐妹。
她们的房间,恰巧就在院子对面,也算方便。
孟云慕刚推开房门,便看见廖少宜与祁氏姐妹二人,正于门外低声交谈。她心中好奇,便悄悄地绕到廖少宜身后。
孟云慕猛地拍了拍廖少宜的肩膀,大声问道:“你们在此鬼鬼祟祟,是在聊什么呢?”
廖少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啊”地一声,连忙回头一看,见是孟云慕,惊魂稍定。
一旁的祁月蓝和祁月晓,被这一幕逗得“咯咯”娇笑起来。
孟云慕又问道:“你们究竟在聊些什么?如此神秘兮兮的。”
廖少宜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只是想告知几位姑娘,此事兹事体大,还望几位姑娘听了之后,不要向外人透露半句。”他神色凝重,似有难言之隐。
祁月蓝连忙道:“廖大人请放心,我姐妹二人,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外泄。”祁月晓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孟云慕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什么事如此神秘?莫不是廖大人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们知道了?”
廖少宜听了此言,更是苦笑几声,道:“孟姑娘说笑了。”
祁月蓝柔声对孟云慕道:“慕儿妹妹,廖大人想必是有他的难处,我们先听听他究竟有何要事。”
孟云慕道:“也好,既然祁姐姐都答应了,我自然也不会多言。”三女言毕,皆看向廖少宜,静待下文。
廖少宜缓缓开口,语气沉重道:“杜保,越狱了。”
祁月蓝与祁月晓闻言,皆是惊愕不已。
祁月晓忍不住小声惊呼:“啊?杜保竟能逃脱?白捕头亲手以六扇门的独门封穴之术,制住他周身大穴,寻常人岂能解开这等穴道封印?”这六扇门的封穴之术,正是为了制服那些穷凶极恶之徒而创,非同一般。
祁月蓝亦是说道:“是啊,而且杜保在那日,也受了伤,想来短时间内,难以复原。”
廖少宜叹了口气,道:“我们也不知详情。只是那锁住杜保的铁链,并非寻常之物,而是用钥匙才能解开。然而,那钥匙的持有者,廉耀,却已然身亡。”
孟云慕闻言,美眸圆睁,道:“那定是有人杀了廉耀,夺走了钥匙!想来是那些邪月宗的同党所为!”
廖少宜点了点头,道:“孟少主所言极是。据查,廉捕快确是中毒身亡,其体内所含毒性,与邪月宗惯用的毒药,颇为相似。”
祁月蓝秀眉微蹙,道:“这么说来,那邪月宗,竟还在我们齐云城中潜伏?”祁月晓问道:“敢问廖大人,可曾派人搜寻杜保的踪迹?”
廖少宜道:“我们已派人到处搜寻,只是至今,仍未发现他的下落。”孟云慕又问道:“那廉耀的尸首,如今可在何处?”
廖少宜道:“廉捕快的尸首,已由官府草草安葬了。”
孟云慕闻言,心中疑窦丛生。
她想起先前与白练一同调查凶案时,白练总是会细致地询问周围环境,于是她便问道:“廖大人,那廉捕快尸首发现之时,周围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廖少宜摇了摇头,道:“当时廉捕快躺于地上,身上并无外伤,只是口鼻之处,流出黑血,周围亦无打斗痕迹。”
孟云慕又问:“那可曾查明,廉捕快是何时中毒身亡的?是否验过了他的尸首?”廖少宜脸上显出既痛心又惭愧的神色,道:“我们已验过廉捕快的尸首,只是那毒性十分奇特,连我们也不知道廉捕快究竟是何时身亡的。真是可惜,我们竟未能查明真相。”
祁月晓听了孟云慕的询问,忍不住赞叹道:“孟妹妹真是厉害,问得头头是道,我倒是从未想到过这些问题。”
孟云慕被夸赞,顿时得意起来,道:“那当然!本姑娘可是调查过不少命案的!”祁月蓝轻叹一声,道:“廉捕快死于非命,实在令人扼腕。只盼那些邪魔外道,早日被我等武林同道,合力歼灭,也算告慰他的在天之灵。”祁月蓝素来心怀侠义,对那些为非作歹之徒,恨之入骨。
廖少宜道:“廉捕快的牺牲,确是我等的一大损失。不过,所幸安成县内,近来并无其他命案,百姓们也算得以安宁。自从诸位侠士剿灭了虫尾岭的贼寇之后,此地已然太平许多,偷抢之事,也未曾再发生。”
祁月蓝与祁月晓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但愿事情真能如廖少宜所说的那般,往好的方面发展。
只是她们心中,依旧存有一丝隐忧,毕竟这江湖之上,邪恶势力层出不穷,难以捉摸。
廖少宜向三女施礼,说道:“多谢三位姑娘能保密。此番之事已了,廖某便不再打扰各位姑娘歇息了。”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客室门口留下孟云慕、祁月蓝、祁月晓三女站着,气氛一时安静。
祁月晓这时才想起了什么,她看向孟云慕,问道:“慕儿妹妹,你来寻我们,可是有事相商?”
孟云慕道:“哦,对了,被廖大人这么一打岔,我几乎都忘了。我方才在房中,睡不着,便想来寻两位姐姐,看看你们可曾安歇。”
祁月蓝道:“我姐妹二人,也尚未歇息。只是……”方才在房间里,二人正欲举杯饮酒,她想起星罗门门规禁酒,便欲言又止。
祁月晓见姐姐如此,便凑到孟云慕耳边,小声道:“慕儿妹妹,要不要与我们姐妹二人,一同喝几杯酒?”
孟云慕听得祁月晓的提议,心中有些犹豫,她平日里不怎么沾酒,只得婉拒道:“多谢两位姐姐的好意,只是小妹不太会饮酒,在此与你们二位姐姐闲聊片刻便是。”
祁月蓝闻言,笑道:“既如此,那便依你。”
孟云慕点了点头,便与祁氏姐妹二人,一同回到了她们的客房之中。
三人围坐在桌旁,桌上摆放着祁月晓刚才的酒水。
孟云慕时而托着腮,时而眼睛眨眨,与祁氏姐妹闲聊。
不多时,孟云慕便觉得睡意袭来。她与祁月蓝,祁月晓告辞,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客室,倒头便睡。
次日清晨,东方既白,金色晨阳穿透云层,洒满了安成县的土地。
祁月蓝与祁月晓两姐妹,已然收拾停当,决定启程返回星罗门。
孟云慕虽是眼困,但因着与祁月蓝,祁月晓间有着姐妹之情,也早早起身,替二位姐姐送行。
此时,虞人儿尚在客室之中,酣睡未醒。
廖少宜也备好了两匹骏马,与三位姑娘聚于正阳府门前。
他知晓祁氏姐妹今日便要返回师门,心中不免有些不舍,但亦明白,江湖儿女,各有各的去处。
正阳府门口,不知何时围聚了许多人。这些人衣着朴素,皆是安成县的乡民。他们神情激动,脸上喜悦。
廖少宜见此情景,心中思忖。
却听为首的一位乡民,朗声说道:“多谢几位女侠仗义出手,驱除了虫尾岭上的山贼恶霸!我们乡里,才得以重获安宁。”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感谢之声,皆是感谢孟云慕等人的侠义之举,感谢她们铲除了为非作歹的妖人。
孟云慕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之声,弄得有些飘飘然,心里乐开了花。
她得意洋洋地叉着腰,说道:“那是当然!本姑娘行走江湖,岂会怕了那些宵小之辈?”
祁氏姐妹则忙着向乡民们谦逊地说道:“各位过誉了,我等不过是武林中人,见不平之事,必拔刀相助,不足挂齿。”
待得人群散去,廖少宜这才走到三人面前,拱手施礼道:“廖某也与安成县百姓一般,对三位姑娘,感激不尽。”
祁月蓝与祁月晓二人,被众人赞誉,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脸上那抑制不住的笑意,却是出卖了她们心中的喜悦。
孟云慕依旧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道:“那是当然!”
廖少宜道:“祁姑娘此番前来相助,已是劳苦功高,不如便在安成县多留几日,也算是我等尽了地主之谊,待日后再回师门,岂不更好?”
祁月蓝闻言,与祁月晓相视一眼,祁月蓝答道:“多谢廖大人美意,只是我姐妹二人,毕竟是星罗门弟子,在外久了,也该回师门报到了。此次能帮上廖大人的忙,也算是不负师门教诲。”
廖少宜道:“此番能得星罗门相助,乃是我之幸事。日后廖某定当备上厚礼,亲自拜访星罗门,拜谢山掌门。”
孟云慕见祁氏姐妹要走,眼中有不舍之意,道:“两位祁姐姐,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往后若是有空,可要常来飞云堡找我玩啊。”
祁月蓝与祁月晓闻言,展颜一笑,说道:“自当如此。我们姐妹二人,也十分不舍孟妹妹。日后定会抽空去飞云堡拜访。”
祁月晓又凑近孟云慕耳边,小声说道:“慕儿妹妹,你若是见到我们师叔凌莘,劳烦你代我们向她请安。”
孟云慕听了,连连点头应允。
祁氏姐妹二人向廖少宜施礼告别,又与孟云慕依依惜别。
孟云慕看着她们跃上马背,身影渐渐远去,只听得她脆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祁月蓝与祁月晓闻言,露出笑容,回头道:“后会有期,慕儿妹妹。”说着,二人便双双骑马,离开安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