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小说《殉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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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3日，绳部会议室
“根据官方资料档案，以及锻鸿的笔记本内容，一共就整理出这么多信息了。”讲述完十七年前的这整个香子兰连环杀人案过程，即便是平常难有情绪波动的江缨，此刻也不得不为之有情绪上的波动，为之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
江缨控制着这一分难过的情绪，最后陈述道，“锻鸿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考取了京守市的法律专业，想要以胡美怡为起始，顺藤摸瓜摸到龙镇海的手底下查明当年的真相。”
听完江缨的案情汇总，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知道如果这个案件没有于锻鸿，它可能只会是躺在成堆档案中的一档被遗忘的案件，甚至雷万楼死在小楼里也没人知道。
周绮缈将双手平放在自己并拢的黑丝大腿上，想要尽量维持自己的冷静，但这个案子直接关联了她，为她呈现了她的父亲当年牺牲的真相，这令她无法平静，只能狠狠用双手掐捏着自己的大腿，连眼眸都在止不住打颤。
缚纤纤注意到了周绮缈的异样，贴心地伸出手，一只手搂住了茫然无措的周绮缈，另一只手则挽在了她的手上，用自己的身体语言安抚着她的情绪。
“叶局……”江缨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主动打破了这沉寂，询问道，“您的意见呢？”
“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很私人的委托，为牺牲治安员讨回公道之类的。”叶梅英缓缓开口，语气中满是一种燃起的执念，坚毅陈述道，“没想到是关乎治安局尊严的、如此重要的东西。”
听到叶梅英这样的一份措辞，在场的七人纷纷直起了身子，似乎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响应叶梅英的这份执念，变得端正且严肃起来。
“绳部听令！”叶梅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笔挺地伸直了那一双被肉丝包裹的性感肉美腿，面向了会议室中的大多数人，严肃且认真，“现在下达新的黑丝逮捕令。”
几乎是叶梅英话音落下，绳部的所有人便应声站了起来，庄严而肃穆地看着叶梅英，等待着叶梅英的下一句话。
“现在，我以莲海市治安总局局长的身份向你们下达黑丝逮捕令！”叶梅英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字里行间里都是坚定的气息，“现将2007年629案更名为绳部习惯命名的‘香子兰连环杀人案’，连同雷万楼被杀案一起，由你们全权调查，务必找出真相！”
“是！”绳部的众人向叶梅英敬上了一枚礼，接下了这封黑丝逮捕令。
“好了，既然逮捕令已经下来了，你们可以马上开始着手调查了。但是暂时不能外出。”叶梅英说着，朝着会议室外的方向走去，“我现在去帮你们拿案卷的启封调查权，接收到以后，马上分配任务然后出动。”
“好的，叶局。”方纫兰比了个OK的手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对于叶局这种允许小部分“先斩后奏”的行事风格十分赞许，“等您的好消息。”
看着方纫兰的样子，叶梅英也笑了笑，顺势离开了绳部的会议室，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那我们就开始吧。”叶梅英离开后，墨梓绫重新拿回了主导权，安排到，“小缨，纫兰，把有用的信息提炼出来，排版成我们平常破案的形式，方便我们进行一轮初步讨论。”
“好！”“好的。”
二人异口同声地应答。
“其他人，休息一下，会议结束了大概率要走一趟外面。”
“明白。”众人也异口同声的回答。
……
周绮缈倚靠在窗边，俯视着十一楼之下川流不息的道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想要有所行动，却又无所适从。
“喝咖啡吗？已经晾好了。”在周绮缈发呆之际，缚纤纤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了她的身旁，微笑着递上咖啡并说道，说道，“不喝的话，一会儿会很难熬哦。”
“纤纤……”看着身旁的女友，周绮缈依旧有些茫然，心里好像有憋着的东西急着要倾诉，到嘴边却整理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
“在自责，对不对？”缚纤纤一语便击中了周绮缈难以言喻的点，十分自信地推测讲述道，“你觉得锻鸿一直以来都在做这么厉害的事情，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帮了倒忙，很自责。”
“嗯……”周绮缈点了点头，承认了缚纤纤所说的这份感觉，自责道，“明明这件事情和我息息相关，甚至我爸也牺牲在此，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一点贡献也没有。”
“傻瓜，他们要的就是你什么也不做啊。”缚纤纤抬起咖啡，轻轻碰了碰周绮缈的额头，“不管是锻鸿，还是于叔于婶，乃至你的母亲，肯定都是为你着想才什么也不说啊。你没有任何行动，恰恰说明他们对你的保护到位，有什么么好自责的？”
“可是……我也应该保护他们才对。”周绮缈瞳孔微颤，显然已经被缚纤纤说动，但还是有些自责道，“我是绳部的治安官，我才最应该站出来保护他们的。而不是让锻鸿进到监狱里面。”
“现在也不晚，不是吗？”缚纤纤安慰着，认真道，“现在我们就是在继承他们的意志，把这件案子重新翻出来调查清楚啊。你这样沉溺在过去的自以为的错误之中，怎么能替锻鸿和你的父亲叔叔实现他的愿望呢？”
“你说得对。”听到这，周绮缈打起了几分精神，终于扫去了一些茫然和内心的阴霾，变得重新活力起来，“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解决这个案子！为他们，也为我们。”
“这才像样嘛。”看着周绮缈恢复了往日的蛮劲，缚纤纤欣慰地笑道，“来，奖励你喝进口咖啡。”
“进口的？”周绮缈一愣，仔细看了一下咖啡杯上的字，“这不就是国产速溶咖啡吗？”
“这样不就进口了吗？”缚纤纤把杯子凑到嘴边，咬住吸管猛吸一大口含在嘴里，随后朝着周绮缈的樱唇贴去。
“嗯！”
缚纤纤把嫩唇吻在周绮缈的樱唇上后，一边与周绮缈嫩唇交缠，一边将含在嘴里的咖啡缓缓输送到了周绮缈的嘴里。
周绮缈一口一口地接下了缚纤纤送到嘴里的咖啡，直到喝得干干净净也没有松开嘴，与缚纤纤忘我地热吻缠绵在了一起。
“嗯……”
咔嚓！
“啊！”“啊！”
一声拍照快门的咔嚓声突然出现，打断了缠绵在一起的两个人。
“不好意希（思），忘记关声音了。”林绯坏坏地吐了吐舌头，赶忙把手机揣在兜里，朝着会议室跑去，“会议要开始了，赶紧集合吧。”
“绯子姐，赶紧把照片删了！”周绮缈追了上去，一路小跑追到了会议室里，“不要逼我动手！绯子姐！”
看着周绮缈重新恢复活力，缚纤纤欣慰的笑了笑，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品味了一下“进口咖啡”的回甘。
……
计算机二人组的整理时间结束后，众人回到了会议室之中，重新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似乎都已经做好准备，蓄势待发为这个案子鞠躬尽瘁。
“那，两位。”见人已经全部到齐，墨梓绫也不耽搁，直接开口发问道，“整理过程中，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最主要的问题其实是，当年吴庚落网的时候，他的动机不明。”方纫兰回答，将一张由吴庚口供录音转文字的图摆在了大屏幕上，解释道，“按照这份口供里说的，他是随机杀人见色起意。但如果是这样，那他没理由去第三起案件的发生地，也就是那个公交站，他完全可以再去一次按摩店约下一名按摩技师。”
“不约下一名按摩技师可以解释为不想太招摇，但……”方绘看着第三起案子的各种记录，“他确实没交代清楚自己为什么跑这么远。”
“而且，三起案子的抛尸地点连接出来的中心区域，也不是吴庚的住处。不符合心理安全区的划分。”方纫兰接着自己姐姐的话继续补充道，“可是根据锻鸿的笔记本记录，他不像是反侦察能力这么强的人，可以逆心理抛尸。”
“口供里提到了作案用的刀具源自于他母亲的猪肉铺，但是法医记录里显示，所有的受害人遗体都是有锯断痕迹的，参与的工具起码应该有一把竖锯。”林绯做了一个拉锯子的动作，也随之补充道，“口供里提及了各种杀猪用的道具，几乎涵盖了一次杀猪过程，但是最关键的锯子只字未提。”
就这样，绳部开始围绕现有的疑点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并且越发觉得这件事情的官方记录从根本上就不对劲，越来越靠近雷万楼讲述给于锻鸿并被他记录在笔记本上的那个事实。
听着这一切，墨梓绫默默地将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头，死死地捏住。
她不敢相信，就这样一份漏洞百出的案件记录，可以就这么把一个人送上死刑台上遭受枪决，并且让事情沉寂十七年。
……
“那三个被害人到底有什么共同点啊？”思考下来，缚纤纤忍不住发问，“无论是长相，身材，身份，还有住址，案件发生地，没有一处是统一的。难道真凶确实也只是随机杀人？”
“根据于锻鸿笔记本上的记录，这三个被害人只有一个共同点。”江缨竖起了一根手指，介绍道，“时髦。”
“这也太笼统了吧。”林绯无奈道，“我看过受害人的照片，感觉她们时髦的点也都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周绮缈好奇地看向林绯，询问道吗，“绯绯姐，具体说说。”
“怎么不一样？我想想……”林绯思考了一下，总结道，“第一位受害人王君君，她是个辅导机构老师，她时髦的点是她喜欢穿当季最流行的连衣裙。第二位受害人田露露，她是按摩技师，所以喜欢染头发，剪时髦发型。至于第三位受害人闫晓芳，她本人就是美发师，身上有一处纹身，也是香子兰案里香子兰的来源。”
“听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联系。”周绮缈听完林绯的描述，感觉确实没有联系点，不得不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中，“这甚至都不能算有交叉点。”
讨论至此，众人又陷入了一阵可以说乱七八糟的思考当中，全都想着尝试总结出被害人的共同点在哪里，却又全都觉得这一方面就是一团乱麻。
“哎呀！想不到啦！”方纫兰抓了抓自己的小脑袋，，直接跑到了墨梓绫的身旁，嘟囔道，“头痛欲裂，要吸一下香囊提提神！”
说完，方纫兰坐到了墨梓绫身旁，直接钻到了墨梓绫的怀里，把脸埋到了墨梓绫的胸口，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
“你干什么啊你！丢人现眼。”方绘看自己的妹妹这么放肆，用自己的高跟鞋尖顶了顶方纫兰的黑丝小腿，“起来！”
“不起！”方纫兰紧紧抱着墨梓绫的细腰，把自己锁在墨梓绫的身上，“我要提提神先，你们先加油……”
“调皮鬼。”墨梓绫温柔地微笑起来，伸手摸了摸方纫兰的小脑袋，“吸好了记得……”
突然，一道闪电劈过了墨梓绫大脑中那片混沌的黑暗，打断了她的话，却又一下子为其照明了方向。
“对了！味道！”墨梓绫看向了众人，兴奋且激动道，“是香水！”
墨梓绫的话一出，众人全都怔了一下，连埋在她胸口的方纫兰也惊讶地抬起了自己的脸，仿佛被点亮了一点点的思路。
“07年，莲海市流行过一款香水：香子兰之魅第一代。”墨梓绫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十二岁时的记忆，一幅幅高高挂在广告牌上的香水广告此刻重新复现在她的脑海里，“既然时下流行香水，那时髦的姑娘应该都会选择喷，无论是什么方面时髦的姑娘。”
“好像说得通。第三位受害人闫晓芳大概也是受香子兰之魅的影响，所以在自己的背上纹了个香子兰图案！”墨梓绫的话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直接让江缨都激动了起来，把自己逐渐清晰的推论一一陈述出来，“所以她的尸体被处理得最差，不是因为凶手大意了，而很可能是因为那个香子兰纹身，让凶手不舍得破坏掉。这个案子还真没起错名。”
“按摩技师如果喷了香水，应该也会更讨客人欢心吧？”缚纤纤也加以猜测到，“制服是统一的，所以要从发型入手打扮自己，想在想来，也可以从香味入手。”
“至于王君君，她有很多的追求者，大概也有保持体香的需求。”周绮缈也随之附和，“甚至可能就是因为喷香水的习惯，让她看起来更有魅力了一些。”
一瞬间，众人全部有了方向。
与此同时，一个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传递到了墨梓绫的手机里——叶梅英成功启封了香子兰连环杀人案，现在绳部已经拥有了正式调查权。
“好了，现在有更多事情要做了。”墨梓绫拍了拍方纫兰的脑袋，同时看向了江缨，“你们两个尽量去调查整合一下香子兰之魅的信息，不仅当年的一代，之后几年的好几代也一并整理一下。期间协助其他人处理一下她们汇报过来的信息。”
“是！”“是！”
方纫兰赶忙从墨梓绫的身上起来，激动地向墨梓绫敬了个礼，随后同江缨离开了会议室，回到了自己的主战场上。
“阿绘，绯绯，你们去重新走访一下受害人的家里。”墨梓绫安排到，“重点问一些关于香子兰之魅的信息，确认一下受害人遇害前是否真的用过它。”
“是！”“是！”
二人接下了墨梓绫布置的任务，也从座椅上起来，迅速离开了会议室，着手准备起走访调查的相关事宜。
“绮缈，纤纤。”墨梓绫看向了最后的二人，提起了一个刚刚一度被忽略但不能忽视的问题，“你们的任务比较特殊，麻烦你们，去调查一下雷万楼的死。”
听到墨梓绫提起这个，周绮缈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正好撞在她的心结上。
“雷万楼先生的死亡，很可能不止关联到这件案子，还关联到这件案子背后的事情。”墨梓绫将提起这个案子的原因娓娓道来，最后强调道，“这是一个相对独立但又和香子兰案息息相关的案子，一定要查清楚。”
“是，墨墨姐。”缚纤纤果断地接下了墨梓绫派给她们的任务，“我和绮缈一定完成任务。”
“嗯，好。”墨梓绫点点头，随后也慢慢站起身准备离开。
“墨墨姐，你要去调查什么啊？”看着墨梓绫离开，周绮缈突然有些好奇，于是忍不住询问道。
“我吗？我要去那个可能最难应付的地方。”墨梓绫嫣然一笑，回答道，“我要去拜访一下，吴庚的失独母亲。”
……
——
8月3日，傍晚
对于一般的公职人员来说，现在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但是对于刚刚接下了案子的绳部，现在仍然是整理案情的关键初期。
所有人情绪高涨，墨梓绫自然也包含在其中。
顺着阴湿狭窄的楼道，墨梓绫一步步登上了台阶，并因此不自觉地回想起鬼精灵案。
那时候，同何明辉一起办案，也是走上这种阴湿狭窄的楼道，才去到的失踪女孩家里。
清脆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墨梓绫停住脚步，抵达了吴庚的家门口。
在吴庚没有被枪毙之前，只有他们母子俩在这样一个屋檐下相依为命，而现在，只有一个老母亲了。
“应该是这里了吧。”墨梓绫确认了一下，抬起了手，轻轻地叩了叩这个翻新过的木门。
“谁啊？来了！”
刚一敲门，门内便出现了一个回应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苍老无力，有一种极力想要精神起来但无能为力的感觉。
“哪位？”十几秒后，一个老妇人为墨梓绫打开了门，向她抛出了问候，“抱歉啊，腿脚不好，开门慢了。”
由于身高差距，第一时间，墨梓绫先是注意到了老妇人那一头花白的头发，与花白头发相映衬的，是一张沧桑而疲惫的脸，明明只是六十多的年纪，却依然有了一种八十岁的行将就木感。
另一边，吴母则是先看到了墨梓绫的蓝黑色包臀裙，随后顺着向上看去，看到墨梓绫制服上的各种治安官标识，由此知道了墨梓绫的治安官身份。
“小姑娘，你是治安官吧。”看到治安官出现，吴母表现得很平静，并没有墨梓绫想象中那样怨恨或者厌恶，只是淡淡地询问道，“请问您贵姓？”
“不敢当，奶奶。”墨梓绫赶忙打断吴母的敬称，谦卑道，“我叫墨梓绫，是莲海治安总局的治安官。”
“墨警长，对吧。”吴母似乎认得墨梓绫制服上警部衔级的标识，直接用出了敬称，“您是来问我儿子的事情，对吧？”
“嗯，奶奶，是的。”墨梓绫点点头，向吴母承认了此行的目的，并礼貌地询问道，“您方便吗？”
“先进来坐吧，墨警长。”老妇人没有拒绝，让出了让墨梓绫进到房子里的空间，并缓缓道，“还请您等一等，我正在忙。不过我可以一边干活一边回答您。”
“嗯，好。”墨梓绫点头应答，跟着吴母进到了房子里，并顺手帮她关上了房门。
进到屋子里，墨梓绫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两个白色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坨一坨的肉，看上去有些微微发灰，很明显已经不新鲜了。
“别担心，都是还能吃的。”吴母一路来到了桌子旁，蹲下身子，拉开了冰箱底下的冷冻层，将里面的两袋袋子表面结着冰霜的肉拿出来，又把桌子上的两袋不新鲜了的肉放进冷冻层，慢慢地把冷冻层推了回去，“这两袋卖相不好，放了一天卖不出去，只能自己留着吃了。”
“奶奶您，还在卖猪肉吗？”墨梓绫坐在了一旁，用温文尔雅的语气地询问着吴母，并没有急着直接奔向主题。
“不卖了，现在我侄子在卖。这些也是他分我的。”吴母苦笑了一下，打开了冷藏层，将刚刚冷冻层取出来的猪肉放进了冷藏层，又把冷藏层的一袋猪肉取了出来，略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儿子出事以后，他们都谣传我桌子上的是人肉，有酸味，千万不能买。没有办法，只能不卖了。”
“这样啊……”看着吴母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墨梓绫忍不住为之动容了一下，思考片刻过后，缓缓询问道，“您……相信自己的儿子是无辜的吗？”
“以前……是深信不疑的。拼了老命的想为他证明清白，现在……”吴母叹了口气，浑身上下只散发着深深的疲惫感和无力感，“已经没办法在乎这些事情了。”
“为什么？”听到吴母这么说，墨梓绫有些疑惑，“您没有再去争取一下吗？”
“有人为我争取过，一位姓雷的治安官。但是没有下文了。”吴母回答，似乎回想起来，还会有些欣慰，“说实话，因为他，我才相信治安官不全都是害死我儿子的坏人。”
“雷万楼先生？”墨梓绫惊诧，没想到雷万楼居然会直接接触吴母，“他找您做了什么吗？”
“我这不是，一直想为我儿子申冤吗？我就到处跑去说，塑料袋里有指纹不奇怪，我儿子会帮我卖猪肉，只要买猪肉的人戴手套，他就能拿到只有我儿子指纹的塑料袋，根本不能当证据。”吴母一五一十地向墨梓绫讲述这方面的情况，陈述道，“雷治安官他为了验证这件事，在我这住了半年，住在我儿子的房间里，跟我学剁猪肉，替我在我的摊位卖了半年，期间一直观察有没有什么，每次来就会戴手套买猪肉的可疑人员。”
“结果呢？”墨梓绫听到雷万楼有这样的尝试，有些兴奋地追问道，“有结果吗？”
“没有……”吴母可惜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雷治安官说了，菜市场里虽然人多手杂，但是戴着手套去买菜太显眼了，一眼就能看到，所以事实大概不是这样的。”
“然后，雷先生就离开了，对吧？”墨梓绫询问，虽然她已经知道了雷万楼的结局，但她还是控制着，没有直接把结局告知这个可怜的老妇人。
“是啊，期间来探望过我几次。”老妇人回答，闭上眼睛回忆道，“最后一次来，他说下一次来，他会带着我儿子的清白来看我，结果一走就是十三年。墨警长，你是他找来的吗？”
“算是吧。”墨梓绫点头承认，给了吴母一点安慰，“他要为您做的，我也会全力以赴为您做的。”
听着吴母的描述，墨梓绫知道，她并不知晓雷万楼因为过失杀人被判处十三年有期徒刑的事情，大概率也还不知道雷万楼的死亡。
“其实吧，十三年过去了，我也实在是撑不住了。”吴母低垂下眼眸，声音也越来越弱，“追不动了……真的追不动了……”
“可是，您还是相信您儿子是无辜的，对不对？”墨梓绫开口，仍能从吴母那卑微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不甘心与执着，“您希望他沉冤昭雪。”
“是……可那有什么用呢？”墨梓绫的话如同击中泪点的子弹，一下子让吴母的眼睛溃堤，眼泪直接夺眶而出，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一直知道他是个乖孩子……我记得，记得那天他和我说，他要去参加成人高考，他要上大学……”
说到这里，那段时时会在吴母梦里泛起的片段此刻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令她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墨梓绫默默走上前，蹲下身子安抚起了情绪有些失控的吴母。
“他为了成人高考，老早就退了混混帮，除了帮我卖猪肉就是去找老师学习……”吴母呜咽着，字字血泪地陈述道，“他怎么可能去杀人，怎么可能啊……啊……”
墨梓绫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候在一旁，直至吴母的情绪慢慢恢复。
……
“抱歉，墨警长。”良久，哭泣声渐平，吴母擤了擤鼻子，终于平复好情绪，带着哭腔和歉意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和您说的了。我已经把告知雷治安官的原封不动告知了您一遍了，剩下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没关系，奶奶，足够了。”墨梓绫扶着吴母起来，坐在了椅子上，“还是要感谢您的信任。我其实一开始不知道……怎么面对您。”
“我知道，墨警长，您怕我怨恨治安官冤枉我的儿子，对吧？”吴母直言不讳，直接坦言道，“不瞒您说，看到您的制服第一眼，我是有负面情绪，但看到您，我选择了相信。我说不出理由，但我觉得您和雷治安官一样，是好人。”
“谢谢。”墨梓绫对于吴母的这番信任很是感动，向吴母深重地道了一声谢。
道谢完，墨梓绫注意到了吴母家中已经填满的垃圾桶。
“奶奶，那我就先走了。”墨梓绫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垃圾桶，“您看，您的垃圾桶都满了，我顺便帮您倒了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吴母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顺便嘛。”墨梓绫执意要帮忙，询问道，“垃圾袋有吗？我装一装。”
“在冰箱顶上。”吴母抬起苍老的手，向冰箱顶上指了指，“那就谢谢你了，墨警长。”
“没什么的，不用谢。”
说完，墨梓绫主动起身，伸手去冰箱顶部拿起那卷黑色垃圾袋，将一个袋子麻溜地扯下来，抖开，随后套在垃圾桶上，把垃圾桶里的垃圾转移到了垃圾袋里，最后打结，提在了手里。
“那，再见了，奶奶。”墨梓绫最后向吴母道了别，朝着门口走去。
刚走两步，墨梓绫便看到了吴母家门上的按压式门把手。由于原本的圆形门把手老人不好开，这个翻新的门使用了这种按压型门把手。
而看到门把手这一下，令墨梓绫愣在了原地。
“门把手……猪肉是侄子送来的……”墨梓绫看了看把手，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垃圾袋，在突然冒泡般出现的关键词中，意识到了一件事，“现在这个袋子上，只有我的指纹……”
“怎么了，墨警长？”吴母注意到愣在原地的墨梓绫，询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奶奶，您的儿子，有给人送过猪肉吗？”墨梓绫灵光乍现，急忙询问吴母道，“送礼或者订购什么的。”
“那时候没有订购的说法，但是送礼倒是蛮常见的。”吴母直接回答，想了想，补全道，“他亲手送到人家家里的……有他那两个混帮认识的朋友，混帮时他的几个所谓领导，还有……哦，对，他的数学辅导老师。”
“辅导老师？”墨梓绫眼前一亮，感觉捕捉到了关键线索。
“是啊，他为了成人高考，去辅导机构报了个班，因为数学最不好，经常请教一个数学老师。叫……”吴母仔细想了想，对墨梓绫讲道，“廖子福，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老师。因为这个廖老师教得好，又肯给我的儿子私下解答很多问题，我儿子隔三差五就送点猪肉给这个老师，以示感谢。”
这一刻，墨梓绫好像打开了思路，脑中的迷雾瞬间消散了一大片。她突然充满了勇气和信念，将雷万楼的话几乎复述了出来：
“奶奶，下一次我来，一定是带着您儿子的清白来找您。”
……
——
8月3日，深夜
来到楼下，墨梓绫跨开黑丝美腿骑上摩托，没有急着戴上头盔启动车子，而是先打开了手机中的通讯软件，将信息发送给了江缨：
“帮我找个人，廖子福，07年的时候不到30岁，在辅导机构当数学教师。”
等待了几分钟，江缨便高效地将墨梓绫需要的信息发送了过来：
“有一条符合的，但只有一些基础信息。”
江缨回应，随后将一份基础信息发送了过来：
廖子福，1979年生，现今45岁，22岁大学毕业后，入职辅导机构，任数学辅导班教师
看着自己搜集并发送给墨梓绫的个人信息，江缨也发现了端倪，惊讶道，“这个廖子福和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王君君在同一时间就职同一家教辅机构，墨墨姐，他是谁啊？”
“吴庚在辅导班的数学老师。”看着江缨传过来的资讯，墨梓绫更觉得自己此前的想法没有错，继续询问道，“可以找到他人在哪里吗？”
“官方的最后记录显示如下。”江缨回答，随后发出了一组新的信息：
2007年，廖子福患精神疾病，被送入空谷罪犯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在接受了十七年的精神疾病治疗后康复，现已出院。
“出院之后，这个人就没消息了。”江缨回答道，“我马上进行更详细的信息搜索。”
另一边，看到“空谷”的字样出现在资料上，墨梓绫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能从这个方面再碰到有关这个地方的消息。
但转念一想，她又莫名觉得，如果是空谷罪犯精神病院，那一切都应该好解决。于是乎，她再次输入了一段话发送给了江缨：
“有这些暂时足够了。谢了，小缨。”
发送过去之后，墨梓绫思考片刻，继续补充道：
“你和纫兰别熬夜，该休息了就休息，明天的线索汇总更重要。”
回复完，墨梓绫迅速将手机重新收好，将头盔戴在了自己的头上，随即便启动了自己的摩托车，并将目标设置在了几十公里的外的空谷罪犯精神病院。
“如果当时的情况是，吴庚将猪肉装包送给廖子福，廖子福再利用这个垃圾袋装抛遗体，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墨梓绫感觉答案近在眼前，几乎可以说是呼之欲出，于是再也顾及不上现在的深夜时分，戴上了摩托的头盔，拧动了摩托的油门，驾驶着摩托朝树熙区而去。
……
——
深夜，空谷罪犯精神病院
墨梓绫抬起黑丝美腿，从容地从自己的摩托上下来，站在了精神病院的入口跟前。
她拽了拽有些上掀地包臀裙边缘，抚顺了一下臀部曲线，随后将头盔摘了下来。
头盔摘下的一瞬，盘在头盔内的秀发如一缕乌黑的瀑布一般披散落下，并在星光的点缀下显得熠熠生辉，有着极为美好的质感
再次来到空谷，墨梓绫的心情十分的忐忑，一方面，她清晰地记得当时与何枫的会面，记得何枫说的，要找他的话，最好先去蜻蜓侦探事务所找弘哲，但另一方面，此刻的她本质上不是来找何枫，而是为了查案来查廖子福的，她希望何枫不要误会，于是想着应该怎样措辞。
就这么想着想着，墨梓绫进入到了空谷罪犯精神病院的大厅，见到了前台的值班护士。
“墨警长，您来了。”值班护士也看到并认出了出现在此的墨梓绫，微笑着对她说道，“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请问，何枫在吗？”听到护士这么一说，墨梓绫有些惊讶，首先向护士询问了何枫，而非廖子福。
“何枫先生早在四天前就离开这里了，我们也联系不上。”护士回答道，“这一次，他什么也没交代。”
“这样啊……”得知何枫不在精神病院甚至不知所踪，墨梓绫的眼眸里出现了一丝丝的落寞，莫名感觉有些失望，但她随即拾起精神，问出了今天的重点问题，“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位叫廖子福的病人刚刚出院？”
“是的，大概一周以前，上头突然下达了康复通知，让这名叫廖子福的病人出院了。”护士回答，因为何枫说通知是假的，但没有给出任何解释，所以她们护士都记得很清楚。
“他去哪里了？你们知道吗？”听到护士有关廖子福的说法，墨梓绫赶忙追问道，“你们有没有类似刑满释放人员登记表之类的？”
“抱歉呢，他不是服刑人员，是治疗人员，所以没有这个登记。”护士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样啊……”
护士的这句回答，如同一桶凉水泼到了墨梓绫的头上，一路上她都以为，何枫既然在的，那自己起码不会白来一趟，但现实却是，这里既没有何枫，也没有廖子福的线索。
很明显，这一次她扑了个空。但就在她失望离开时，护士却叫住了她。
“那个，墨梓绫小姐。”护士示意了一下里面，“合香，在等您。”
“啊？”墨梓绫一愣，没想到护士会这么说，“这么晚了，他在等我？”
“似乎是何枫先生安排的，需要您自己去确认一下。”护士回答道，“您还记得路吧，不记得的话，我可以带路。”
“没事，不用麻烦，我记得的。”墨梓绫立刻表明了自己记得，不劳烦护士，并顺势看向了走廊的尽头通向院内的大门，心里疑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这样不见人影，还要让合香向我转达消息？”
虽然内心还是困惑，但事已至此，墨梓绫也不再犹豫，主动顺着通道走了进去，跟着上次走过的路径，一路去往了合香的舞蹈教室。
……
来到舞蹈室前，墨梓绫惊奇地发现，这间舞蹈室的门正敞开着，似乎就是在给自己留门，透过大门，可以直接看到合香正坐在休息椅上，正在摆弄着什么，而非在像上次一样忘我的翩翩起舞。
“合香？”看到合香这番模样，墨梓绫更加好奇，朝着舞蹈室快步连走，直至来到了舞蹈教室前。
来到门口，墨梓绫停了下来，注意到了那高出一小阶的木质地板，于是默默地伸出手扶住门框，翘起了自己的包裹着油亮黑丝的右小腿，将自己的高跟鞋脱了下来，光脚踩在了木质地板上，保持了对于舞蹈教室的尊重。
在如法炮制将两只高跟鞋脱下来后，墨梓绫将其小心翼翼地拜访在了一旁的鞋柜上，迈开两只黑丝玉足，一步步靠近了因为正在打理什么而背对着自己的合香。
“合香？”墨梓绫出现在了合香的身后，轻声问候了一句，“这么晚了，在干什么呀？”
随着话语问出，墨梓绫也注意到，合香正在摆弄打理一捆柔韧的棉绳，并在墨梓绫出声后停止了动作，慢慢回过了头。
“墨墨姐姐！”虽然合香的表情依旧有些呆滞，但对墨梓绫的出现露出来的那个笑容，则别有一种灵动的感觉，“你终于来看合香了！枫叶没有骗人！”
听到合香这么说，墨梓绫顿时明白并确认，确实是何枫让合香等在这里的。
“是啊，我来看你了。”墨梓绫微笑着附和合香，并趁着温馨的氛围询问道，“能不能告诉姐姐，枫叶去哪里了？”
“枫叶不见了，弘哲哥哥也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合香开口，如实地回答墨梓绫，并补充道，“但是，枫叶让合香把一段话告诉墨墨姐姐。”
“是什么？”听到何枫还留下有讯息，墨梓绫一下紧张起来，赶忙询问道，“合香，告诉姐姐好吗？”
“枫叶说，那张明信片不是他留给你的。”合香复述着何枫留给墨梓绫的话，“她说以墨墨姐姐的个性，一旦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哪怕是劝阻了也一定会去做，所以他不会劝墨墨姐姐不做并离开，只会什么都不说。”
这句话一出，瞬间让墨梓绫瞪大双眼，瞳孔也因为惊觉而放大。
听到合香这段话的一瞬间，墨梓绫反应了过来，明信片是诱骗她以身入局设计的陷阱，而这个陷阱连带着的，是姚柠月。
想到这里，墨梓绫赶忙拨通了叶梅英的电话，祈求着事情不要像她想的那样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