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闻到了你的味道,淡淡的,是你回来了吗?
你到哪了?
我好想去接你呀,可是风里你的味道太稀薄了……你的味道好像更浓了,我巡着风飘过来的方向迈出步伐,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确信此刻你就在这里。
右胁在隐隐作痛,那里曾有一道从乳下贯穿到背部的伤口。由寒气凝集的冰刃掠过骨骼的缝隙,精准无误的刺中里面的内脏。
凶猛,恶毒的一击。
虽然伤势已经痊愈,但它留下的疤痕仍像碎玻璃一般烙印在自己身上。
疲倦、无力、嗜睡、胸闷、头昏,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胃痛,但心中越来越强烈的刺痛感掩盖了肉体能感知到的一切苦痛。
现在回想起来,很明显从受伤时开始,自身便产生一种难言的苦恼和焦虑。
就这样,承载着肉体和心灵双重折磨的卢茜安步履蹒跚地在街头前行着,神情恍惚,不时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路人,拐了几个弯后,来到了王都曾经被称为“贫民区”的旧地。
如今的芙蕾雅街区,繁荣,富饶,干净,说是改天换地也毫不为过。
是“那个人”努力的结果吧!
真了不起。
但在姑娘心灵世界中,那个人的存在却是加强自己苦痛的源头。
王·忧·佩尔法斯。
和自己一样出身,却励志要改变世界的男人。
他会狂妄的指责世界的扭曲,他会为民众的苦难而奋斗。各方面来说是个三观极正甚至到魔怔的男人。
但不知何时,自己和他之间就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墙壁了。
“你别伤心,我祖上八辈贫民,亲爹在我刚出生就被人砍死,那个妓女亲妈也把我扔在这街区不管了,我的根儿贼正!铁杆贫民,铁杆的摄政王支持者。跟了我就是一场功德,不光能给你父亲治病,还能让你重新过上的日子。”
中年人的声音蕴含无穷恶意,让卢茜安厌恶的同时,也引导着她的视线。
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被人高马大的男子拉扯住,她不敢反抗,只是不停的啜泣着“可是~可是大人,我听说您会把收集的贵族遗孀卖给奴隶贩子……”
啪的一声,男子忽然挥手给了少女一耳光,打的少女破了眼角,鲜血沿着脸颊滴滴答答的落了下去,好似一道血泪。
“贱种!少在我面前提[贵族]这个词!不知道摄政王大人最讨厌贵族了吗?新政就是为了毁灭你们这群旧社会发布的!”
男子把抽到半截的高价烟对着少女指了指,显示他对贵族深仇大恨的样子。
燃烧至暗红色的烟草在烟卷里挤压着,从里面飘洒出点点未曾燃尽的烟灰,却很容易就将少女本就破烂的服饰烧出洞来。
少女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花容失色,本来就风吹雨打的面容惨淡得像漂白的纸,嘴唇颤抖,点头哈腰的请求原谅,真的活像个不螟目的鬼魂。
“大人是我的错~但是求求您了~就一百铜币~一百铜币就够了,够给我父亲买药~”
她结结巴巴的说着自己的卖身价。
“我呸,你们这群好吃懒做、坐吃山空的国家蛆虫,老子看上了你,你还敢跟老子还价!”
大义凌然的男子被少女的聒噪搞得勃然大怒,拿着半截烟卷就朝少女惨白的脸颊上点去。
“大人,请别伤害我的脸……我的家人还要靠我的脸挣钱……我的身体……我的其他身体可以给您灭烟……”
少女尖叫着,紧闭双眼,用布满点点烟头烧痕的胳膊挡在面前,试图用它来给男人发泄愤恨。
然而熟悉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少女怯生生的睁开眼睛,但见一柄出鞘长剑横着自己眼前,雪白银亮的剑身正好挡住男人的手腕。
锋利!太锋利了!和这把剑亲身接触的男人再清楚不过,他甚至能感受到手腕肌肤的哀鸣。
细细的线勒住了皮肉,卡在骨头里,若是动一下,哪怕是害怕的颤抖,都会导致自己的整只手掉下来。
“你是哪里来的?你不知道我是八辈贫民?芙蕾雅区的地道原住民?”
还好眼前这个金发女人没有真的挥剑,男子趁机缩回手,等看清来人身着骑士装,有多布雷尼亚骑士团徽章后,便急不可耐的用他丑陋的大嘴继续大放厥词“我TM当是谁呢!旧社会的看门狗,贵族组成的崽种团!知道爷爷我是摄政王的支持者吗?王忧佩尔法斯大将军是我的偶像,我下个月就要去报考金吾卫,你TM敢拿剑威胁我!我报告上去,让大将军制裁你们!扒光你的衣服!让你游街……”
还没说完,剑锋的寒光照的他一脸重粉涂抹的模样,那柄横在两人中间的长剑已经架到他横肉堆积的脖颈,剑锋散发着比在手腕更锐利气势,也更加危险。
“是你的审判快?还是我的剑快?”
少女说着无感情、甚至心不在焉的话语。
用死人开口形容更为稳妥。
男子不敢回话,只有裤裆黄水当做回应。
“滚!”
收剑,人滚。
卢茜安看着这一切,稍稍回过神,转身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女,对她伸出手来。
“瞧瞧你做了什么!我好不容易才碰见一个愿意买我的男人啊!我的父亲没救了!没救了!”
少女“哇”的哭了出来,在王都男性突然减少的现在,要寻到一个在黑市的买家相当不容易。
而她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买主,就这么泡汤了。
父亲要没救了。
卢茜安面无表情,只是默默拿出一个袋子,里面哗哗作响,散发着令她皱眉的铜臭。
“小姐,大恩大德的骑士小姐!”少女立刻改变了态度,哀求着,磕头如捣蒜“求您买了我吧,我会做饭洗衣,会织布做衣服,还处理过尸体粪便、只要一百铜币,救救我病重的老父亲。”
卢茜安只是默默地把钱包交给了她,随后默然看着周边繁华的街道。
格格不入啊,格格不入。
街坊邻居都冷眼旁观的看着这场闹剧,还有认出自己的人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脚下,传来少女打开钱袋的声音,她兴奋的说“骑士小姐,谢谢您,我以生命起誓,绝对忠于您,不会污染您爱人的视线,如果不信,我现在就把这张脸划掉!”
少女诉说着自己的新条件。
妇女们不愿意买她,是怕她会勾引自家男人。
而她又怕在完成交易后对方不买账,毕竟脸好看才能有男人愿意买她。
但现在都无所谓了,这位善良的小姐,给了自己足够的钱。
少女抓起地上男人遗留的烟头,就朝自己脸上戳去,然而等戳到自己脸上的时候,炽热的烟身却被拦腰砍断,只剩没有燃烧的烟叶点在了自己脸上。
“珍惜你自己,你的家人需要你。”
卢茜安再度将剑插回,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她看向远方,少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中年男子带了一大群人从远处走了过来,个个凶神恶煞,拿着短棍等各种短兵器,那胳膊上还带绣着红臂章,上写“扫除一切贵族。”
此事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骑士小姐……”
“走吧!”
“谢谢!谢谢!”
少女终于是一步三回头的跑开了。
她的最后一眼,是中年男子朝自己扑来,然后被金发女骑士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而后,大群红臂章抡起了手中的武器,和女骑士大战起来。
事态如人所料般发展。
身戴红臂章的人无需言语,他们胳膊上戴着的就是“正义”,它和卢茜安身上的骑士装注定是水火不容的存在。
且不说贫民区大部分是被十军抓进去的,光说刚刚结束的双城内战,两者死伤无数,多少个家庭成了残缺,还有缺胳膊少腿的无算。
只是一切矛盾都被芙兰登上摄政王之位后强行掩埋了。
被要是两者见面能说上话,唠唠家常,那才是奇怪。
当然,说归说,打归打。
乌合之众能打赢身经百战的骑士就有鬼了。
卢茜安卸掉了他们每个人的膀子,一共二十余人,全都被这个女骑士打的趴在地上。
顿时,哀嚎一片。
完全称不上战斗。
“小骚货!你敢打我们贫民自卫队,等着紫金卫来拿你!”
中年男子嗷嗷乱叫,卢茜安听的烦了,又补上一脚,踹的他鼻梁骨折,满嘴是血。
这时候,负责王都安全的紫金卫成员姗姗来迟,看着身着绯劫入尘骑士装的卢茜安,双方一阵尴尬。
曾同为多布雷尼亚幕僚,如今立场参商。
“这就是你们期望的世界吗?”
卢茜安打破沉默,无神的双眼质问着支持变革的紫金卫。
“卢茜安,无论如何,你不该用暴力解决的,这让我们很难办。”
紫金卫中有认得少女的,对卢茜安递出了犯人用的枷锁。
舆论太大了,发生的地点又是有着贫民深厚背景的芙蕾雅街区,如果不能严惩卢茜安,对以后芙兰杰西卡的改革影响很大。
“难办,那就别办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街道口的魔导车降下了窗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探出了头。
“我看过了全程,卢茜安萨乌斯丽只是在自我防卫,倒是那边的人涉及奴隶贸易,胁迫、还有故意伤害,对了,聚众闹事也是很大的罪过。”
忧懒散的伸出手,指着舞台剧一般的场景。
公道嘛~总是要来自上层,总是最后才能来临。
看着久违男人的脸,卢茜安的伤口更痛了。
说真的,卢茜安很想在温情脉脉地氛围下和这位青梅竹马相聚,手指触碰他的额头,双手环抱乳下,把傲人的胸部勒出让他害羞的动作,倾诉离别的苦,责备他干过的错事,设法和他共度难关,为他赎罪和祈求公正别只惩罚他一人,但至少在目前,这念头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