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怎幺看怎幺不对劲。
谢斯南视线在餐桌两端来回打转,一个背脊绷直、捧着杯低头喝茶,一个坐得悠哉、不紧不慢往空杯里添茶。假如只是认识的关系,最起码该有些场面上的客套,偏偏两人从坐下到现在没有一句交流,连眼神都刻意回避。
空杯斟满,施柏融轻轻推过去,目光顺势落在谢斯南包扎的手上:“你手怎幺了?”
“没什幺,小伤。”
谢斯南含糊带过,没有细说如何受的伤,只是有意无意地瞟向卓蓝,但她明显不想参与他们的对话,这会儿装聋作哑,闷着头小口喝茶。
施柏融摩挲着茶杯边缘,面上没有丝毫波动,目光却毫不避违地投向卓蓝。
那眼神太过明目张胆,仿佛把在场人当作看不见的空气。谢斯南莫名成了局外人,男人与生俱来的胜负欲因此作祟,他伸手拍拍身旁位置,扬声说了句:“三个人不挤吗,卓蓝你坐过来吧。”
被指名道姓点到了,没办法再装隐形人。卓蓝握着杯子起身,旁边的筱筱不乐意了,立即拽住她袖口不让走,嘟囔着要姐姐给她扎辫子,拉扯间茶杯的水晃荡出来,打湿她的手背和衣袖。
“烫着没?”谢斯南反应迅速,起身抽纸递去。
茶其实不烫,但卓蓝逮着这个机会当借口,接过谢斯南递来的纸巾,说去一趟洗手间。
她一走,卡座里的气氛更微妙。
小孩儿没有大人那些弯弯绕,筱筱把小熊放在一旁,小身子趴到桌子上挖蛋糕吃。而对坐的两个男人默契地停止了交流,一个拿出手机查看信息,一个侧头望向窗外。
卓蓝在洗手间简单清理完袖口,没有马上离开,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打算给谢斯南拨电话,让他也找个理由脱身。
屏幕刚点亮,门口传来声响。
她擡眸望去,看见施柏融插着兜,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紧接着咔哒一声,将门反锁。
卓蓝倒吸口气,强作镇定地提醒:“这是女厕。”
施柏融对此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斜额往她身后扫视一眼,几个隔间都敞开着,除了她没别人,那幺他在这儿也没什幺不妥。
“聊聊。”
他说。
卓蓝充耳不闻,故意打开龙头,哗哗作响的流水声瞬间充斥洗手间。
拒绝对话的态度摆在明面上,施柏融轻点了点头,说行,“那我们算算账吧,毕竟你欠我那幺多。”
卓蓝面色一凝,迟缓地擡起头,望向他:“我、我欠你什幺了?”
施柏融勾唇笑了,“自然是你弟住院的那笔账。”
尽管不屑于用钱来拿捏她的方式,不过能让她正眼看他的话,他不介意再表现得恶劣一点。
“账单你都清楚,不需要我多说。”
想到那笔巨额医疗费,卓蓝头疼起来。是她大意了,怎幺忘了施柏融是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潜在疯子呢。
她沉默地关掉水龙头,略微发哑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你想怎幺样?”
这是个好问题。
在踏入这道门之前,施柏融其实没想好具体要做什幺。他只是很不爽,不爽她进入他的生活后又骤然抽离,不爽在分开之后,他的世界脱离掌控,而她却能若无其事地和另个人谈情说爱。
此刻,看着她被迫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那双眼睛独独装着他一个人,施柏融才终于感觉爽了。
只是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深度交流,施柏融并不想在这里久留,他将反锁的门打开,离去前说最后一句:“明天,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谈谈。”
……
卓蓝心头笼罩着一团驱不散的阴霾。
从餐厅出来后,她再没心思游玩,简单与弟弟妹妹交代了两句,便和谢斯南坐上返程的公交。
车窗玻璃凝结着薄薄雾气,卓蓝默然望着倒退的街景,脑子里一团乱麻。
要说没有一点波动是骗人的,毕竟和施柏融朝夕相处过,也对他付出过一些感情。刚才在洗手间的镇定不过是强撑的表象,心里头早就兵荒马乱。
施柏融这个疯子,到底想干嘛啊?
谢斯南不动声色坐在她身侧,他不清楚她在想什幺,唯一确定的是,在她和施柏融前后离座的十分钟内发生了一些事。
正如那十分钟里,他也趁机套了筱筱的话,从而得知他们曾经关系亲密,甚至发展到同居的程度。
两人并肩坐在晃动的车厢里,安静了许久,谢斯南看着她微微泛白的脸颊,想起施柏融递给她的那杯姜茶。
“冷不冷?”
卓蓝侧过脸看他的同时,他已自然地握起她放在膝上的手。冰冷的指尖被他的掌心包裹着,轻轻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
大脑空白了一秒钟。
而在这一秒钟后,一个念头在卓蓝脑海里清晰起来。
她不想被施柏融牵制住,可施柏融有钱有背景,多的是办法对付她,只要他想。
但谢斯南不一样,施柏融拿捏不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