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际酒吧打工的日子,比阿飞想像的要平静,也更暗流汹涌。他像一块海绵,默默吸收着从客人口中泄漏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学府内权力斗争的模糊版图。而阿雅,则像一位优雅的导师,偶尔会点拨他几句,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迅速立体起来。
这天晚上,当阿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流放区」宿舍时,「造物者」的第二道指令如期而至。
【第二阶段任务:建立有效人际链路。目标人物:吕玲绮,风纪执行部副部长。要求:获得其初步信任。】
「吕玲绮?」阿飞坐在桌前,调出个人终端,搜索这个名字。
屏幕上立刻弹出了金光闪闪的履历。风纪执行部副部长,金牌剑道运动员,联合未来学府校内剑道赛全胜纪录保持者。照片上的女孩高傲冷艳,一身白色剑道服,眼神中满是锐利的战意,像一柄出了鞘的绝世好剑。
论坛上关于她的标签更是惊人:「行走的校规」、「铁面无私」、「敢惹她的人不是住院了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让我去接近这种人?还获得信任?」阿飞感觉自己的后槽牙有点疼,「造物者」怕不是对「初步」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然而,任务就是任务。阿飞经过一番调查,发现了吕玲绮唯一的软肋,或者说,唯一的爱好——剑道。她是剑道社的绝对王牌。
于是,第二天下午,在一身最便宜的运动服外面套上借来的剑道护具后,阿飞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剑道社那扇古朴的木门。
道场内异常安静,只听得见竹剑破空的「咻咻」声。
场地中央,两道身影正在激烈地对练。
一方,正是身穿白色剑道服的吕玲绮。她的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凌厉,充满了压迫感,仿佛能斩断空气。而她的对手,则让阿飞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铁风铃。
她依旧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黑色劲装,手中握着的却是一把未开刃的真剑。与吕玲-绮大开大合的攻势不同,铁风铃的剑路诡异而刁钻,总能以最小的幅度,在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格挡或反击。她的气息沉稳如渊,仿佛与手中的剑融为一体。
两人的对决,不像练习,更像一场生死搏杀。道场内的其他社员都远远地站着,脸上满是敬畏,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两个女人……都是怪物吗?」阿飞在心里哀嚎。他本以为自己是来新手村刷好感度的,没想到一进门就撞上了终极Boss的对决现场。
「铛!」
一声脆响,吕玲绮的竹剑被铁风铃的剑脊精准地磕飞,旋转着落在阿飞的脚边。
对练结束。
「你的『不动明王』架势,还是有破绽。」铁风铃收剑入鞘,声音清冷,却没有一丝胜利的骄傲。
「我知道。」吕玲绮解开面罩,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中的战意却更加炽烈,「你的『夜叉舞』也比上次更快了。下次,我会赢回来。」
「我等着。」铁风铃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门口像根木桩一样的阿飞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吕玲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冷声问道:「新来的?报名?」
「是……是的,学姐!」阿飞赶忙捡起地上的竹剑,双手奉上。
吕玲绮接过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中带着审视:「看你的样子,不像有基础的。剑道社不收凑热闹的人。」
就在阿飞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应对时,道场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咆哮:
「尚香——!我爱你——!」
整个道场都为之一震。吕玲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又是那个白痴!」她丢下这句话,便快步朝门外走去。
阿飞好奇心起,也跟着人群跑了出去。
只见剑道社对面的弓箭社门口,一台三米多高的直系「虎卫」轻型作战机甲,正笨拙地用两支巨大的机械臂,将几块厚重的钢板,摆成了一个……极其丑陋的爱心形状。
机甲的扩音器里,还在循环播放着那句热情洋溢的告白。
驾驶舱盖打开,一个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青年探出头来,他就是曹操的儿子之一,以勇武闻名的曹彰。他手里捧着一大束用珍稀金属打造的玫瑰花,满脸期待地对着弓箭社二楼的窗户大喊:「尚香!为了你,我可以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看看我为你打造的钢铁之心!」
这场景,土味与硬核齐飞,尴尬与霸道共存。周围的交通已经被堵死,无数学生围观拍照,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曹彰!」吕玲绮一声怒喝,吓得周围的学生都后退了半步,「你违反了学府治安条例第三、第七、第十七条!在非指定区域动用大型作战机械,制造噪音,扰乱公共秩序!立刻把它给我挪开!」
曹彰看到吕玲绮,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玲绮啊,别这么严肃嘛。我这是在表达爱意,是浪漫!等尚香接受了我的花,我马上就走。」
「我数到三。」吕玲绮懒得跟他废话,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执法仪器上。
就在这时,弓箭社二楼的窗户「唰」地被推开。一个身穿红色运动劲装,英姿飒爽的少女探出头来,她正是皖系千金,孙尚香。
「曹彰!你这个肌肉笨蛋!」孙尚香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要是再敢在我门口吵,信不信我用『流星箭』把你那破铜烂铁射穿!」
「尚香,你看,这是爱的形状啊!」曹彰完全没get到对方的怒气。
孙尚香气得脸都红了,直接从背后取下战弓,一支闪烁着能量光芒的箭矢瞬间搭在了弦上。
气氛剑拔弩张,一场直系与皖系继承人之间的武力冲突眼看就要爆发。
阿飞眼看这场面,心里直叫苦。他只是想来刷个好感度,怎么就卷进这种神仙打架的剧情里了?但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个机会。
他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阿雅在酒吧里跟他提过的那些八卦。
「曹彰,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典型的直肠子。」
「孙尚香,性格火爆,吃软不吃硬,最重姐妹情谊。」
「吕玲绮,公事公办,极度讨厌破坏规矩的人。」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站到了吕玲绮和曹彰中间。
「等一下!大家都冷静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无名小卒身上。
「你是谁?」吕玲绮皱眉问道。
「报告学姐,我是剑道社……预备社员,阿飞!」阿飞挺起胸膛,然后转向曹彰,一脸诚恳地说:「曹彰学长,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这份爱,重于泰山,坚如磐石!简直是我们学府男同胞的楷模!」
曹彰一听这话,顿时龙心大悦:「哦?小兄弟你很有眼光嘛!」
「但是!」阿飞话锋一转,「您的表达方式,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
「您看,」阿飞指了指那个钢铁爱心,「您用的是直系最引以为傲的军用装甲板,这代表了力量与征服。可孙尚香学姐是谁?她是皖系财阀的千金,皖系以什么著称?是高科技,是轻薄,是艺术!您这是在用直系的审美,去强加给皖系啊!这不是追求,这是宣战!」
曹彰愣住了:「是……是这样吗?」
阿飞又转向弓箭社的窗户,大声喊道:「孙尚香学姐!您息怒!曹彰学长绝无冒犯之意!他只是……只是不太会说话!您想啊,他为了见您一面,不惜出动『虎卫』机甲,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他心里,您的地位,就跟直系的镇军之宝一样重要啊!」
孙尚香本来满腔怒火,听了这番歪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最后,阿飞转回吕玲绮面前,一脸严肃地说:「吕玲绮学姐!我认为此事,情有可原,但法不可恕!曹彰学长扰乱秩序是事实,必须接受处罚。我建议,罚他亲手将这些钢板,搬运到废品回收中心,所得学分,全部捐给校园绿化基金会,用以弥补他对大家造成的精神污染!」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三方都照顾到了。既给了曹彰台阶下(把求爱失败变成了做公益),又安抚了孙尚香(强调了她在对方心中的重要性),更维护了吕玲绮的执法权威(给出了明确的处罚方案)。
曹彰挠了挠头,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孙尚香冷哼一声,收起了弓箭,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算是默认了这个处理方式。
吕玲绮深深地看了阿飞一眼,那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纯粹的冰冷,而是多了一丝审视和……好奇。
「就按你说的办。」她对曹彰下达了命令,然后转向阿飞,「你,叫阿飞是吧?」
「是!」
「脑子转得挺快。」吕玲绮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剑道社需要的不仅是剑术高超的人,也需要懂得用脑子的人。明天开始,来道场报道,从基础的挥剑一千次开始。」
说完,她转身走回了道场。
危机解除。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曹彰一个人苦着脸,吭哧吭哧地徒手搬运那几块死沉的钢板。
阿飞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不错嘛,菜鸟。」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飞回头,只见铁风铃不知何时靠在了道场的门框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运气好而已。」阿飞谦虚道。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铁风铃的目光落向道场内,吕玲绮正在擦拭她的竹剑。「玲绮这个人,看起来像冰块,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她只是习惯了用规矩和剑来保护自己。」
她顿了顿,忽然问道:「你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阿飞的心猛地一沉,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没想到铁风铃的直觉如此敏锐。
他正想着该如何搪塞过去,铁风铃却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算了,我对你的目的不感兴趣。」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我只提醒你一句。玲绮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家人。如果你敢伤害她……」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说完,她转身走进道场深处,留下阿飞一个人在原地,心情复杂。
他成功地在吕玲绮那里刷了脸,却也同时被铁风铃这个更大的谜团给盯上了。他的校园生活,似乎正在朝着一个越来越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