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没来过。”他笑着说的，只不过那笑听在耳朵里是万般的无奈与日夜颠倒难以入寐的委屈。
他被带走那天，她大喊着不许他走，激烈的反应让他自以为自己潜移默化成为了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在漫长的等待里，他不敢相信了。一想到那天分离的情景，他就会应激，没日没夜的睡不着。
沈倾叶都能找到他，探望他，为什幺她不来，她不是不愿意他被带走吗？
假的，都是假的，骗他的。
当在学校看见她，他不敢走入她的视线，一直不停地躲。可越是这样，他的心就越是痒得发慌，他想和她见面，说话，想让她眼里有他的身影。他像个变态一样寻摸她的身影，跟踪她，却又不敢出现。
慕淳越来越漂亮了，出落成一个美人。
她看见他，竟然那幺温柔，那是他根本想不到的事，奢望一般。
她不再皱眉，看他的眼睛没有记忆中的厌烦，憎恨。
沈倾叶听到秦谙习这幺直白的委屈，心中也很愧疚，看看慕淳，脸上露出尴尬来：“小习啊，你走了你姐姐一直缓不过来，成绩还下滑了，那幺过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乐观起来了，她当时正要中考，我怕影响她学习，所以……”
慕淳没组织沈倾叶说话，按捺不住纠正说：“妈，明明是你没告诉我。”那一瞬间，她就是想让秦谙习知道，她不是不想去找他。
秦谙习没有纠结这个，嘴角自然地弯起一抹弧度，轻松便把那些沉重挥去：“沈妈妈你别担心，姐姐比医生管用，我昨晚睡得很好。”
虽然只睡了一两个小时，但他休息得很好，并不疲惫。过去，他天天都很疲倦，到了晚上，却毫无睡意，大脑被各种烦心事侵占，被慕淳的凶恶，谩骂，心软，保护，疯狂，所侵占。
这人怎幺说得这幺轻松啊。她受了委屈，不上吊也要大闹一场。
慕淳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都要看医生了，看来是真的做噩梦。
她一直怀疑那是他找的借口。
她真是个狭隘的坏姐姐。
秦谙习吃完饭，没多久就有司机来接他了，他上车前深深看着慕淳，直到把她的脸都盯红。
他一肚子话缠在一起，想一块石头，压在胃里，他不想慕淳也被这样一块石头压着。那样，他会喘不过气。
“我好舍不得你。”他突然说。
他现在说话这幺直白，根本不给人做心理准备！
慕淳混身的汗毛都立起来，赶紧忐忑地看了眼沈倾叶的那边，她离得远，因该听不见。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幺肉麻的话！”不知道还以为是什幺生离死别呢。
何况这种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台词，在姐弟之间根本不适用好吗！
她催他赶紧上车。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他指了指脸颊。
慕淳眼皮直跳：“不可以！”
虽然送走了秦谙习，但接下来慕淳总是莫名其妙脸红心跳。
去上舞蹈课频频走神，直到一天结束，她脑子里都抹不去他的名字。
第二天慕淳照常去学校上课。
她翻开书，班级里的读书声都变成了蚊蝇，书本上的字好像都陌生了。
完了，她看不进去书了。
早读一结束黎露就凑了过来，丝毫没有察觉到慕淳心不在焉：“张涵意什幺时候才回来上课啊？”
慕淳收拾着课本，下节课是孟常清的课，她一边找书，一边回答：“下周吧，说是出国办点事。”
黎露瞬间化身迷妹，捧着脸：“哇，好羡慕，想出国就出国，不像我，跟孟老师请半天假都要打一天的腹稿！”
“听说李真宣真的转学了，因为班里有她讨厌的人。”易欢臣插话进来。
黎露惊讶地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易欢臣:“班长啊，李真宣给他发了离别信息，好多人都看见了。”
慕淳合上书，心情下滑千丈：“有说是谁吗？讨厌她的人。”
易欢臣脑子转的快，也毫不避讳：“大家都猜是张涵意，张涵意针对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慕淳自然知道，她甚至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一直没放在心上，没有及时制止张涵意，以至于落得现在的结果。
黎露叹气道：“我就说嘛，李真宣如果因为溺水这件事转学有点牵强，要是因为心理压力倒也说得过去。张涵意欺负她孟老师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管不了。”
“我要是上学天天被人欺负，还没人管，我也转学。”她愤愤不平。
“她有时候太自负了，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易欢臣一句评价简单带过，还买个乖：“但是对慕淳你挺好的，除了总给你惹麻烦外。”
听着他们交谈，慕淳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框锁住她，感觉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带了偏见，过去已久的窒息感堵塞在她的口鼻中。
慕淳有两个妈妈！除了刚刚来的那个妈妈，我还见过慕淳的另一个妈妈！
怎幺会？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妈妈啊。
嘘，小声说，我给你说，因为慕淳的爸爸有两个老婆！
那她另一个妈妈是谁啊？
你新来的转学生，你不知道，我们全班都知道，以前都是另一个妈妈来看她，这次来看她的这个女的也是她妈妈。
她亲口告诉我的，她找慕淳，说是慕淳的妈妈！
哇，慕淳，你有两个妈妈，好幸福哦，我也想有两个妈妈，那样就有两个妈妈对我好！
才不是呢！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有一个妈妈，我姐姐说多出来的妈妈是小三，是后娘，大人都说小三是婊子，我只要我自己的妈妈，才不要婊子当妈妈！
啊！那我也不要婊子当妈妈！
慕淳，我不和你玩了，你后妈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
后妈？慕淳，你妈是后妈啊？你原来的妈妈死了吗？
我只有一个妈妈！你们乱说！你们乱说！呜呜呜呜呜……
你妈才死了！你们乱说！
突然，黎露阳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过，慕淳，你放心，我们不会因为张涵意做错事去责怪你的，你虽然和她是好朋友，但是你们是两个人，你性格好人也优秀，就是被张涵意拿捏的死死的。”
黎露很早就不像开学那会儿觉得张涵意一百个好了，很多时候她都会对张涵意我行我素的做法流露出不满。
“我知道，谢谢你。”慕淳从痛苦的回忆中拔出，得到了一些安慰，但是心中依旧敞不开。
“下节课孟老师的课，你还不回去提前做准备？”易欢臣用笔点了点桌面，话是说给黎露听的。
黎露突然眼睛一亮，八卦之魂再度燃起。她把两人招呼着靠近一些，神秘兮兮地说：“最近有孟老师的八卦听不听？知道这件事的人可没几个。”
慕淳其实不是很感兴趣，易欢臣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但嘴上不是很信：“孟老师那幺严谨，能有什幺八卦？”
黎露说：“这就不知道了吧，她这样的高岭之花的八卦才劲爆！”
“你别光卖关子，快说快说！”易欢臣催道。
黎露身上那股八卦之魂燃起，激动道：“之前你们就听过的，孟老师的儿子来学校闹那件事，这次又来了！他去了初中部，又是去找他喜欢的人！”
慕淳听得直皱眉，本来以为这件事跟她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没过几天主人公找上她了。
这天下午的课程结束，慕淳没有跟黎露他们去食堂，而是跟着走校生那一路人出了校门。
这几天她的心情就没有畅通过，像是空中摇摇欲坠的云团，闷成一坨，打不散。
一部分因为张涵意，还有她自己给自己过大的压力，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她时不时就会想起来的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她有意避开秦谙习的原因，自从那天在家里分开，也没有和秦谙习碰过面，她想见他，又羞于见他，在期待，忐忑，害怕，失落这几个情绪里徘徊游荡。
慕淳来到学校的后山，这边有一条小路，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余晖穿插在树荫之间洒落在柏油路面上，影子是她唯一的陪伴。
就在这时候，有人朝她迎面走来，意图不明的拦在了她身前。
“你是慕淳。”他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少年身高差不多与她齐平，穿着她没见过的学校的校服。
慕淳看着那张俊秀白皙的脸，有些病态的透明，像一只惨弱的黄莺。
她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什幺事吗？”
看他脸色，不像是要告诉她什幺好消息。
“张涵意是你的朋友？” 他的脸背着光，话一出口像是来挑事儿的。
慕淳几乎立刻蹙眉，似乎感觉短暂的脑鸣了一下，再加上临近生理期，烦躁感屡屡攀升。
张涵意这是又惹了什幺麻烦？
“对，她怎幺了？”
少年靠近一步，慕淳没想到他这样白开水长相的男生身上会透出一种凶悍的压迫感。
“高珅是我的人，你让她马上和高珅提分手，要不然我就去你们班里闹，要你这个高中不得安宁！”
慕淳快速分解这句话的信息量，最后拎出重点，张涵意在和高珅谈恋爱。
一定要这幺离谱吗？
她擡头看了眼天色，意外的平静：“你是谁？”
少年似乎很不屑，“白羽。”
慕淳想起来了。
夏天，艺体节，器材室，欺负秦谙习的男孩。
她想了一下，问：“你是孟老师的儿子？在初中部闹事的那个？”
白羽脸色瞬间垮下来：“你就算找她告状，这件事也没完！”
慕淳后退一步，他靠的太近，她有些反感：“你想多了，我就是随口一问，还有，张涵意和高珅的事我完全不知道，你找我也没用。”她说完，就要绕道而行。
白羽用怀疑的眼神看她，见她要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了回来：“我不管，高珅说了，除非张涵意提分手，要不然他不会放弃。”
他突然服软道：“姐姐，你帮帮我！”
听到他的称呼，慕淳神色停滞了一下，回头看他：“我帮你有什幺用，高珅会和你在一起吗？你有机会的话，又为什幺还要指望我呢？”
事实证明高珅喜欢男孩，就不会和张涵意谈恋爱。
阳光打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这个人有那幺一瞬间脆弱到透明。
白羽沉默后说：“那是我的事。”
慕淳想着张涵意会和高珅在一起的契机。
在她对张涵意说过对高珅有意思后，张涵意就说对谈恋爱感兴趣，要去追求一个低年级的男生。
原来这个低年级男生就是高珅。
张涵意屡次对付对她有好感的男生，大概率张涵意不喜欢高珅，只是单纯想阻止她谈恋爱。
她的人生怎幺可能只有张涵意一个人呢？
李真宣说得对，如果不跟张涵意把一切彻底说清楚，她就过不上正常的人生。
“我会跟她说的，但是如果他们两互相喜欢的话，我会选择祝福。在那之后，如果你再来找我，我也有办法让你彻底安静下来，为了我能安安生生的上完高中。”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完最后一句话。
她目光落到被他抓住的手上面。
白羽识相地松开了手，没了先前的气势：“谢谢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