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

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大概是没在房间里看到我，他提高音量又叫了我几声，我回了神，慢慢的把头偏到卫生间门口，应了一句。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爸爸敲了敲浴室门，磨砂玻璃上印出他的身影。

“不用。”我哑着嗓子回了一句。

我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擡起手臂让流水冲刷着我手臂上的伤口，一阵刺痛之后就只剩麻木了。

我缓缓张开手指，看着水流逐渐冲淡了手臂伤口上的血迹，我忽然想尝一尝，不知道这血是什幺味道的呢？

没有廉耻心的人，血是不是脏的？肮脏的血液在身体里流经，是不是人也会变脏呢？

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恶心。

如果我好好洗个澡的话，是不是就会干净一点了。

我把沐浴露全都倒了出来，开始往身上抹。香甜的液体刺激到了伤口，沙沙的疼，我仔仔细细涂满了全身，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指被水泡到发皱发白，我这才擡起手臂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好像没有让人恶心的味道了。

爸爸隔一会就敲门询问我的状况，大概是洗得太久，他直接推门而入，关掉花洒，然后用浴巾裹紧了我。

我看了他一眼，“我还没洗干净。”

“好了小玉，已经很干净了，不用再洗了。”他轻轻地把我抱在怀里，“真的已经很干净了。”

“没有味道了吗？”

“什幺味道都没有。”他用毛巾把我的头发包住，“我先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我没说话，他就抱着我把我放到了床上，我看到他从床头柜的袋子里拿出碘伏和棉签，看到我手臂上的伤口他的手停顿了一下，擡头看了我一眼，“我给你请几天假行不行？”

我点点头，我不想现在这个样子去见我的室友。

他处理好我手臂上的伤口，又去处理我小腿上的青紫，最后才开始处理我脸上的伤口。他动作很轻的擡起我的下巴，让我仰起头来，棉签轻柔的接触着皮肤。

爸爸和我对视了一眼，像是被刺到一般很快又移开，“..我在外面公园里坐着，接到电话就回来了。”

爸爸说的小公园就在酒店楼下。

他似乎不知道怎幺开口，所以我先问了，“她怎幺知道的？”

爸爸蹲下身子帮我擦脚，手中动作慢了半拍，“..出门散步的时候看到了。”

就是爸爸送我去餐厅那会吧。

我噢了一声，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他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出来，站在我面前帮我吹头发。我忽然想到高三有段时间，因为放学比较晚，回家我还得刷题，经常洗完澡包着头发就坐在书桌前了，也是爸爸帮我吹的头发。

他的手指拨弄着我的发丝，直到干透了吹风机的嗡嗡声才停下来。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

“..身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爸爸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裸露在外面的伤口，皱着眉头问我。

“后背疼。”我说着，当着他的面松开浴巾，直接赤裸着身体趴在了床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也许妈妈说的对，我没有羞耻心，所以现在也能够很坦然的当着爸爸的面脱衣服了。最难堪的事已经发生了，现在觉得这一切好像没有什幺大不了的。

过了一会，我才感觉到后背冰冰凉凉，我看不到后背的情况，不过按照小腿青紫的程度，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房间里很安静，我听到爸爸的脚步声渐远。他去了卫生间，很快响起了淅沥沥的水声，没过多久他就出来了。他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停在了我的旁边。我睁开眼，偏过脑袋看他。

他也在看我。

他扯过被子给我盖上，“冷不冷？空调要不要调一下？”

“不。”

他脱了鞋子，上床，躺在我的旁边。

我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犹豫的、迟疑的表情，一时间觉得有些惊奇。

他慢慢贴近我，然后把我抱在怀里，再次跟我道歉，“对不起小玉。”

我说不出原谅他的话，但我也知道，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她不敢乱说的。”爸爸向我保证，“这件事绝对再没有别人知道，我不会让她影响到你。”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又应不应该相信妈妈会保密，但是我今晚太累了，所以就慢慢闭上了眼睛，没有再接他的话。

爸爸也没再说话了，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朝向我的方向，手臂也是收紧的。

“你明天就回去吧。”我闭着眼睛说，“我想自己待着。”

“为什幺？”他的声音很紧，“我得留下来陪你。”

“我留下来，等你回学校了我再回去。”他果然拒绝了，“明天我们换个酒店吧，好不好？”

“你留下来有什幺用呢？”我轻声问他，平静的抚开他的手，“难道还要让我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吗？”

爸爸稍微妥协，却依旧搂紧了我，“那我等你伤好一点再走。”

我知道这是他最后的让步，再说的话他可能就不会走了。我嗯了一声，自顾自换了个姿势睡觉了。

我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闭上眼就会想起今晚发生的种种。妈妈似乎就站在我的床边，她的脸变成了一张长着嘴的血红色大花，张牙舞爪的似乎要将我吞噬。

那朵大花口吐人言，指责我不懂礼义廉耻，说要把我和爸爸的事发到网上，让全国人民来审判我。我在学校呆不下去，去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最终我被学校开除了，从此以后待在家里再也不敢出门。

那种窒息感太过强烈，我哭着醒来，下一秒，旁边的灯被爸爸打开，他轻声安慰我，“没事了，没事了小玉。”

我还有些恍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总觉得梦里的事好像真的会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