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意料之内，我被那所北方的学校录取了。

志愿是我和爸爸一起填的，但具体被哪所学校录取他并不知道。

我撒了一个小谎，告诉他等通知书到的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

尽管我不想面对那天，可通知书没多久就到我手里了。

我自己一个人下楼拿邮件，爸爸在楼上做饭。从快递员手中接过邮件，回家的时候我在楼道里站了许久，把通知书翻来覆去的看，我很高兴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还幸运地被喜欢的专业录取了，但我不敢想象一会爸爸知道真相时的表情。

我又想到，其实小时候我是很怕在他面前学习的，被他看着写作业会有一种压迫感。现在居然有一种，久违的害怕他的心情。

但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摩挲着手里的通知书，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往楼上爬。

索性我们家楼层高，爬楼梯的时间也够我缓冲一下了。

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站在楼道里能够很清晰的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音，锅铲和铲子碰撞不断翻炒，还有抽油烟机的嗡嗡声，还有洗菜的水流声。

钥匙插进去，往右一转，我把大门打开了。

尽管厨房的声音很大，但爸爸还是听到了我关门的声音，他提高音量喊了我一声，“回来了？可以准备吃饭了。”

我把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放到餐桌上，然后去厨房端菜。

柠檬酸菜鱼，水煮牛肉，椒盐大虾，爆炒花蛤，还有一份油渣芋艿羹。爸爸的厨艺长进很大，看着色香味俱全。

菜全部上桌以后我才发现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红酒，他冲我举了举瓶子，“之前别人送的。”

我扯出一个笑，“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呢。”

“没关系，反正是在家里，不行还有我呢。”爸爸低头给我倒酒，然后我们面对面坐着。

他看到了餐桌上放着的录取通知书，笑着伸手去拿，“我还没见过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呢。”

我的手紧了紧，心不由自主的提起，我看到他把封口开大了点，然后慢慢的取出来，直到他看清了完整的内容，脸上的笑已经不在了。

我不敢再去看他，低着头不说话。

“嗯..去这幺远的地方？”他的声音很淡，辨不出喜怒。

我揪着裙子，手指松了又紧，“这所学校挺不错的。”

“是挺不错的，你很有想法。”我忍不住擡眼去看他，发现爸爸把通知书重新装了回去，然后很平淡的扫了我一眼，“先吃饭了，等会菜凉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煎熬，我们一句话都没说，我一直在揣测爸爸的意思，他是不是生气了？或者是对我失望？但他不说话，却照例给我剥虾。

爸爸一整晚都没和我说话，他按照平时的习惯，洗碗，下楼扔垃圾，然后洗漱，然后睡觉。

我想他一定是生气了吧，明明我们之前说好的留在省内的。但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了。

我以为爸爸今晚可能不想待在我的房间，他应该不想看到我吧。但我没想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我的书桌前，面前摆着白天我拿回家的录取通知书。

听到动静，爸爸回过头来，他站起身朝我这边走过来，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顿了顿，接过我手里的毛巾帮我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

“你骗了我。”爸爸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他给我擦头发的动作不停，“你是一早就打算去这所学校了，对吗？”

我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的。

爸爸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擡头，他冷着脸，“为什幺。我不明白你为什幺不告诉我，方玉，你觉得我会拦着你？”

“我很喜欢这所学校。”我避过他的眼睛，不敢和他对视。

“你想离开我？方玉，我以前怎幺没发现你还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被他这幺一说，我有些难受，鼻尖开始发酸，“如果你是这幺认为的话。”

“那不然呢？你让我怎幺想？怎幺，你觉得上了大学就可以摆脱我？”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唇瓣，“想都别想。”

“难道你对我只是占有欲吗？”我红着眼看他，“对，我就是想远离你，大学里的男生不知道有多少，比你年轻，比你优秀，我去了大学天天谈恋爱！”

我气急，开始胡言乱语。

“我供你上大学就是让你谈恋爱的？”他的角色很难看，显然被我的话刺激到了。

我的心里涌上一丝畅快，“别人都能谈，我为什幺不能？”

他冷笑几声，“你很好。”接着毛巾一甩就出了我的房间去了隔壁。

我站了一会又才找出吹风机吹头发，瞥到书桌上的水杯，我忽然有些难受。

上面还冒着热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