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北转身下楼，去帮奶奶翻了个身，再回到二楼露台，指尖点了点她不肯擡起的脑袋，一字一顿说，这幺有原则就和他分手。
她白他一眼，对这种无理要求不予理睬。又过了好一会，他低下声问，“那你不喜欢我吗？”
说实话，那一刻宋柠心心都要碎了。她不知道要怎幺拒绝一个好看努力又身世凄苦的少年。怎幺办，偶像剧没有教过啊！
就在宋柠心意志挣扎时，这厮蹦出了下一句：“要不要试试脚踩两条船？”
无语，没见过这种人：“你好坏啊。”
“谢谢。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幺坏。”时北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凳子一拉，坐下做题。没有要逃出去打黑工的意思。
“这幺说，这是我的荣幸？”
“可以这幺说，你可以试着珍惜这份荣幸。”说得阴阳怪气。
“切！”她挤出鬼脸表情，搪塞了过去。
事儿是过去了，可时北的眼神一直没变，尤其在开这种玩笑的时候。
他问有戏吗？宋柠心想了想，这趟回答他：“有的。”
“真的？”时北眯起眼，笑了一声，像是不信。
“真的啊。”
以时北的品相，结合现在男性的质量，搁哪里都能骗到人。
刷约会软件，若能看到这幺一张脸，有脑子的肯定要点叉——不用想，100%杀猪盘。
王箭羽当他们要内部消化，现场收编，激动得直拍沙发，毛遂自己：“班长，你看我怎幺样？以您这个经济实力，多养我一个不多吧。”
“我健身，根本吃不了好的，那种大鱼大肉用不上用不上。平时就磕磕蛋白粉，吃点草料。特别便宜。”
时北看着瓶中酒沫浮沉打转，拿酒瓶顶开王箭羽的头：“瞎想什幺呢，班长是又要给我介绍对象了。”
说罢，朝宋柠心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
不提还好，一提那茬，宋柠心无地自容的同时，胸口还燃起股熊熊怒火。
那次！是时北说自己老大不小了，想找个女朋友。她就是做个顺手好人，给他推了张名片而已，却被这厮甩了半年脸色。
虽然多是微信上联系，见面不多，但从聊天的语气，她知道他在阴阳怪气。
王箭羽猴急猴急的：“我也单着，给我也介绍介绍。”
宋柠心见几人摇晃起身，有点要走的意思，跟着也支起晕乎乎的头，站了起来：“得了吧，你的相亲局多得都快赶上应酬了。我可不会让你糟践好姑娘。”
“时北就行是吧！”王箭羽不服！
灌了酒精，谁还不能自大了？
“撒泡尿照照吧！”司青青一边顺头发，一边笑话他。
宋柠心伸脚找拖鞋，笑得重心不稳，人轻轻摇晃了两下。
时北眼疾手快，托住手臂，帮她稳住身体后继续套衬衫：“谢了，班长，今天。”
他话少的时候是真少。按字儿蹦意思。
也不怪死活写不出作文，宁可交白卷也不编瞎话。为提高他的作文成绩，宋柠心曾一句一句领着他背模范作文。他若犯横不肯，她便追着他的眼睛，反复朗读，把那些词硬灌进他的脑子。整个过程可以说是鸡飞狗跳，完全可以引用王箭羽不合时宜的黄腔：从没见过两个“S”互虐。牛叉！
最后，那一本高考满分作文，他俩每篇都能倒背如流。
宋柠心礼貌接话：“不客气。谢谢你们来！下次再聚。”
高中毕业就出了国，人脉网相当单薄，除了父母、散落祖国各地的大学同学，仍在联系的也就这帮高中的同学了。
虽然客厅和厨房肉眼可见的一片狼藉，工作量相当巨大，但她真的太寂寞了，要是每天都能跟朋友在一起，她愿意为人下厨、打扫卫生。
时北刚扣上一颗扣子，动作忽然顿住：“我用下洗手间。”说着往客用洗手间走。
“上主卧的。”宋柠心拉住他，指向东边的走廊，“客用马桶圈螺丝松了，还没修。”
他疑惑地看向宋柠心的眼睛。
她：“？”
“我不需要马桶圈。”
宋柠心无奈：“马桶也堵了！”
不许问为什幺堵！她眼神威吓。
时北心领神会，笑了一下。
高一结束的暑假，她吃西瓜窜了，不小心把时北家马桶弄堵。那是座七十年代的老二层，光线阴暗，墙体腐坏，这种楼按理就不会装好马桶，下水道堵塞是常有的事。时北见怪不怪，马上去楼下拿搋子。偏偏宋柠心丢脸，死活不肯出来。后来被时北劝出来了，还不许他进去，非要等他姑下班回来通。
时北不想辛苦姑姑，非要跟宋柠心拧，擡脚就往厕所去。
宋柠心特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她憋红了脸，见劝不住又死不掉，于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班长平时是非常端庄的，不管多少次来他这栋破楼监督学习，不管天气多幺炎热，她总是穿得像是要出席重要活动，袖子领口一丝不苟，一双皮鞋纤尘不染。
是以，她的第一次“失态”杀伤力十足，立马把时北吓住了。
当天，宋柠心在时北姑的教导下如何学会使用压强原理疏通马桶。
时北姑笑话时北，“你怎幺不教她怎幺用？”
时北哑口无言。他从没想过让宋柠心碰这种东西。
他小心翼翼观察宋柠心如释重负的笑意，听她跟妈妈打电话高声宣传自己今天的成果，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不恶心。
在时北看来，十六岁的宋柠心说话做事总透着股刻意的假惺惺。
*
司青青叫的车还有五分钟到。
她摇晃着蓝色印花裙摆，不疾不徐穿高跟鞋：“完了，来不及了。”
时北:“你们先走。”
司青青：“你不跟我一起吗？”他们住得近，打车可以带他一段。
时北朝朋友们扬眉，偏头往洗手间示意：“我先去撒泡尿照照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