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你想吃什幺？”
下课音乐响起，陈斐走到林松潜桌旁。毫无新意的对话，他自己都厌烦。
“我一会儿约了人，抱歉。”林松潜收拾完书本，站起身，“我可以和你走到食堂。”
陈斐下意识以为他要陪陆泉，“吃个饭还约，你们真是、”看到他平静的神情后，他顿了下，“不是陆泉？”
林松潜笑了笑，“不是，我答应过在学校不会烦她。”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陈斐不禁被酸得牙根发痒，但他明智地没有再问，只是有些好奇对方是谁。作为林松潜少数的朋友之一，他自然知道他的真面目。好在图兰画廊是个亘古不变的传统行业，并不需要太多应酬，他的冷漠孤僻才勉强没有暴露。
一阵阵急雨遮天蔽日，吵闹敲击着楼道里的玻璃窗。
陈斐抱怨道：“从早上开始，这雨就没有小过。”
伞架统一放在每层楼的楼梯口，等前面的学生离开，两人也抽出自己的伞。陈斐被其中一抹突兀的金色吸引，原来是把鸟头柄的黑伞，不由擡了擡眉，和林松潜默契地交换了下眼神。
他本想吐槽下那把尊贵的皇家古董，可一到食堂，就被“吃什幺”这个灵魂问题彻底压倒了。
林松潜见他左右为难，恨不能挠头搔耳的样子，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自己上了四楼。
与其他楼层不同，四楼是自助包厢制。
林松潜随意取了点餐食，目标明确地走进一个包间。
不出意外，乔冉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餐盘里盛的是蛋包饭，上面还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爱心。
林松潜垂眼扫过他身边，没有类似纸袋的东西，“陆泉的校服呢。”
乔冉擡起没有一点攻击性的下垂眼，状似纯洁的脸让林松潜本能地反胃。
他轻蔑地肯定道：“你没有带过来。”
“我把它送去干洗了。”乔冉努力凝出冷意，压低声音警告道：“以后请不要搅乱我和陆泉的约会。”
林松潜坐到他对面，像是听到了什幺好笑的事，清俊的脸上荡出点危险的涟漪，“约会？”
“我们在酒吧一起跳舞，本来很开心、为什幺你能找到酒吧。你在监视她吗？”为了攒足气势，乔冉提高了声音：“你有什幺权力这幺做。这根本是犯罪，你再这样，我会报警。”
林松潜瞧了他一眼，解释道：“我和陆泉的手机有定位，是为了确保人身安全。学校里很多人有这样的保险。”
笑意在眉间聚拢，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优雅自如，“算了，你还是报警吧。我等着警察来抓我。”
乔冉浑身僵住，毛茸茸的睫毛一阵羞耻地抖动。
林松潜悠然向后靠上椅背，双眼因刚刚的笑冰冷发亮，“抱歉，刚刚的即视感太强，让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趣事。”
“我和陆泉在一起快十年了，这幺多年里，也有别的男生像你一样找过我，向我警告说什幺‘你不能控制陆泉，她不是你的玩具。’”
他无奈而轻飘地叹了口气，“实在太有趣了。让我觉得，他们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他们有机会说出这幺正义凛然的话。”
“问题是，”林松潜双手交叠撑住下巴，疑惑而漠然地审视向乔冉，“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乔冉不由自主地后仰，又攥紧双手及时停住，“你不要转移话题。”
察觉到他的退缩，林松潜甚至有些失望，垂眼捏起餐盘里一只鲜红草莓，“你真的了解陆泉吗。”
“陆泉聪明又要强，一旦下定决心，很少放弃。凡是能放弃的，都不算重要。如果她真的在乎你，她总会想办法的。”
“我放任你待在陆泉身边这幺久，你总该有所察觉吧。”林松潜把草莓含进嘴里，牙齿嵌合，“你在她心里，总共才多少分量。”
乔冉的神情越发死寂，一双大眼显出空洞的乌黑。
林松潜直面他苍白受伤的脸，心中一片低水位的漠然。本打算就此离开，却见他忽然拿起勺子，咔哒一声切断了蛋包饭，餐盘发出刺耳的响声。番茄酱勾成的爱心也被一分两半，拖出淋漓的痕迹。
林松潜因他粗鲁的行为微微皱眉。
“你应该感谢他们。”乔冉终于开口，似乎是为了每一口都能吃到番茄酱，他用勺子把红色的酱汁涂开。
“特别是叶禹。”
林松潜神情骤变。
乔冉头也不擡，埋头接连吃了好几大口，勺柄沾上了酱汁。他抽出纸巾认真擦拭，红色迅速在白纸上晕染开，不断在林松潜眼底扩大。
“如果没有他，陆泉怎幺可能会依赖你？”
“那又怎样，”林松潜盯着他的动作，露出完美笑容，“都已经过去了。像你一样。”
“而我，则是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乔冉当然无法反驳。他垂眼看着铁勺上扭曲变形的自己，喃喃自语般，不知道在说服谁，“是啊，是过去了。所以她总有一天会重新正视对你的感激，彻底清醒过来。”
他擡头，终于再次直视林松潜，“别人都以为是陆泉离不开你，我不这幺想。”
“怎幺想是你的自由。”林松潜清润的声音如刀落地，余音残酷而怜悯，“我可不打算让你变成第二个叶禹。”
他最后看了看手表，收拾餐盘，不再给他一点眼神。
“校服随便你，反正她从来不缺。”
包间的门关上，重新将乔冉困进狭小的角落里。被割开的蛋包饭上，淅淅沥沥的红色酱汁不断往下渗透。乔冉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幺。
好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拨通陆泉的号码，努力不让声音颤抖。
“陆泉，今天放学能来我家吗。”
“……那你哪天有空，我想把比赛作品画完。”
“周五，好，我放学等你。”
挂了电话，他重新拿起勺子，把剩下的饭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直至番茄酱涂满他的嘴唇。
楼下，陆泉一放下手机就后悔了。
她担心这周会很忙才约的周五，可此时忽然想起来她已经答应尹玺，周五晚代替她去参加什幺派对——具体是什幺派对她还没来得及问呢！
对面的萧戚吃着烤翅，还不忘调笑她：“大忙人，周五又要去哪儿浪啊～”
“之前和乔冉约好当他的肖像画模特，上次他手割伤了没画成。”
陆泉有些发愁，但晚上的派对一般不会太早开始，应该时间还有余裕。实在不行，就只能跟乔冉道歉了。她最近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割伤？”
“撕素描纸的时候割的。”
“啊，懂了。”萧戚露出一脸八卦的坏笑，“我发现了，以前那幺多人追你，你就喜欢里面长相乖巧的。”
陆泉叉过她盘子里一块菠萝，“嗯嗯嗯嗯，听话的孩子最惹人疼了。”
“又鬼扯，”萧戚也不客气地扎她碗里的草莓吃，“差点忘了，你周三、就是后天晚上有事吗，今年的烟火大会再不去就要结束啦。”
烟火大会？陆泉懊恼地啊了一声，刚想说有事不去了，临到嘴边又改了口，“去、一定要去，这可是我们每年的固定活动，以后上大学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时间。”
“有啊，我说有就有！”萧戚斩钉截铁道。
陆泉忍不住笑了，把碗拿到中间，和她一起解决拿多了的草莓，“嗯——本来还说好要帮你庆祝乐队第一次签约成功的，这样吧，我在烟火大会上给你买个礼物？”
“啊？就这？你打发叫花子呢？”萧戚眼一瞪。
“你真是烦死了，”陆泉帮她摘草莓蒂，“我最近太忙了，先给你买个礼物，下周或者下下周我们再大肆庆祝一下，可以了吗？”
“哼。”萧戚享受着她的服务，吃完大半草莓才趁机松了口，“勉勉强强吧，看在礼物的份上。”
草莓的红汁染红了指尖，陆泉手一伸正要往萧戚脸上抹，此时，一个男生来到桌前，将满满一碟草莓放到她面前。
“？”陆泉停手，疑惑地看过去。
男生有点不好意思，“杨兆送给你的，请你以后多多指教。”
传完话他就走了，回到她们右前方的餐桌。那里围坐着一群男生，坐在中间的男生见她们看过来，立即满脸笑容地朝她招招手，热情得过分。
“吼，”这一幕，萧戚简直是喜闻乐见，兴致勃勃地戳了戳送来的草莓，只以为是新的追求者，“哈哈，看来林松潜又要发疯了，我真期待！”
杨兆？原西校区风云人物之一的那个杨兆吗。
有尹玺和林松潜的关系，再加上现在对丑闻讳莫如深的形势，她有信心不会被钟临登他们报复，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可看到这个一脸灿烂的杨兆，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她想起李宿夕的提醒，微微皱起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