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组一个女团的诀窍是什幺吗？”
白黎举起手中的玻璃杯对准水晶灯，转动着，让它变成一只亮晶晶的万花筒。
于是浅金色的眼影也跟着一闪一闪，她自问自答道：“各有优点，各有缺点。音色性格互补，最忌讳有一个完美角色。”
“不然，这个女团就废啦。”她歪进旁边男人的怀里，哧哧笑起来。
顾千旭低头，碎光在他英俊的脸上晃动，他温柔劝道：“还是别喝了吧。”
“说到哪儿啦，哦哦，你问陆泉是谁。”她转手把酒杯按到他脸上，酒液的深红染上他的皮肤，“陆泉，就是我绝对不会放进女团的人。”
“其他人早晚会沦为她的陪衬，”她撅起嘴巴，愤愤道：“讨厌！”
顾千旭刚想安慰她。
“团废了，又赚不了钱了！”
他闭上嘴，醉鬼根本没有逻辑。
“她和林松潜在一起这幺长时间，总该腻味了吧，让给我有什幺不好？”酒精让她变得多愁善感，“真不公平，为什幺我想要的，总是得不到……”
白黎寻求依赖般枕到他肩上，手指摸过他的喉结，长长的美甲划过皮肤，带来一串尖锐的痒意。他强忍着，多情的眉眼轻皱，“你别难过，你说什幺我就做什幺，我都愿意。”
“你这幺好看，陆泉一定会喜欢的，哼哼。”
白黎满意地瞧着他的脸，被美色迷得双眼朦胧，擡头靠近他的唇角，顾千旭闻到果酒微醺的气味。
“不过、你不许喜欢上她。”她皱起精致的眉头，小孩子一样较真：“不然我就输了、输了！你做得到吗？你根本做不到！”
顾千旭垂眼看着闪烁在杯上的各色人影，只能配合醉鬼的阴晴不定，“我尽量。”
“不许说尽量！公司的培训班没教你怎幺勾引人吗！？”
公司的培训内容是仪态训练和妆造审美，不过，顾千旭在心里冷笑一声，她这幺说也没差。
一旁的男公关正被哄笑着灌酒，酒液还来不及入口，直接从杯口奔腾下去冲过耳根，迅速在雪白的衣领扩散。吞咽不及的急咳再次引起女客们一阵快乐嬉笑，男公关擦擦嘴巴，继续赔笑。
他和他们又有什幺区别，刚刚还在拍摄现场如同主人公般搔首弄姿。镜头撤下，他便坐在牛郎店的沙发上陪老板的女儿，不过是高级一点的鸭。
可为了这一点“高级”，他做什幺都该愿意。
叮叮叮！
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女客敲着杯子站起来，“接下来是特别节目，万众期待的脱衣秀！”
话刚落音，包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欢呼。水晶灯渐熄，三边沙发上的女客们慢慢藏进昏暗。
动感十足的音乐跟着彩灯迷幻转动，踩着客人们逐渐激烈的心跳，几名男公关踏步到前方空地，飞出几个媚眼后乍然开始甩头抖臀。
发丝飞舞，单薄的西装裤提起臀部，快速摆进摆出，双手揉抚着胸膛向外延展，媚眼摇晃，像群张开翅膀求偶的漂亮野鸭。
年轻女人们或好奇或好笑或热切地齐齐瞧着，爆发出阵阵兴奋惊叫。
忽然，男公关们扯开西装，领带飞出，赤裸的胸膛再次引起一阵声潮。其中一个更是抖着臀凑到客人面前，一只手率先伸出来，紧接着，另外几只手也争先恐后地捏着票子塞进他的裤腰。
男公关们边跳边转了一圈，钞票很快塞满了腰间，不经意飘出几张，被踩上几个脚印，很快隐没于沙发角落。
顾千旭坐在黑暗里，看着一张张咧开的红唇。声潮涌动，变化多端的欲望颜色让人越发晕眩。他的一部分在冷笑，一部分在渴望。
总有一天，他也会变成看戏的人，只要忍耐，一切都能得到——
音乐停止，男公关们半跪着定格住，胸膛起伏，灼热的喘息被掌声覆盖。
水晶灯再次亮起，黑暗突然消失，顾千旭心中竟涌出无所遁形的恐惧。他下意识躲闪视线，却一眼看见了站在门边等候的陌生少女。
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正微微侧头打量起身收拾的男公关，露出的脸清丽无比又有种十足天真的残忍，看戏一般的神色，冷不丁点燃他心中耻辱的火星。
“你是？”有女客注意到陆泉。
领路的服务员恭敬地向白黎方向示意。
“喂，白黎，你朋友来了！”
闹声中，白黎懵了几秒，定睛看去终于发现了陆泉，兴奋招手，“哦哦，这里，快过来！”
见是白黎的朋友，女客们纷纷打量着欢迎。
陆泉微笑回应，避开地板上的纸币和沙发前的人腿，怀着初来乍到的好奇，好不容易来到白黎身边坐下。有了昨天去粉红黎明的经验，她今天很快就适应了。
——喔，这就是牛郎店，比卡拉OK更暧昧，比酒吧更私密。
整体是黑金两色的设计，哪怕是白天，封闭式的走廊也沉在昏暗暧昧的灯光里。墙壁上的流线型花纹沿着前行方向蜿蜒，好像没有尽头。走在其间仿佛踏入了某种神秘莫测的欲望深渊，让人本能不安。
也正因为如此，打开包厢的瞬间才会忍不住惊叹突现的绚丽。玻璃茶几堆满了各色精致的酒瓶酒杯，光芒能和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争辉。洁白的大理石地砖，深红的真皮沙发，名牌衣裙，一片奢华。
在这里，男人服侍女人，只不过——来消费的年轻女人们看上去比男公关还要妆容精致，甚至难掩青春的稚嫩。
她进来的时机不太好，便和服务员在满室迷幻的昏暗中站了一会儿。一开始兴趣盎然地欣赏了段野鸭开屏，但她很快发现，这群年轻女客中有一个领头人，她在主导示范，教其他刚成年不久的女孩们怎幺在牛郎店玩乐。
白黎家是开影视公司的，混的是娱乐圈，将来少不了各种社交场，刚成年就来这里玩，估计也是一种练习。就像图兰培养林松潜经营画廊，三晋支持尹玺做学生会长，各有千秋但本质相同。
陆泉想起今天认识的张金瑞，不由笑了。
“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了你知不知道。”
白黎脸颊红红的，果然喝了不少。两人交情一般又很微妙，白黎曾和萧戚是朋友，现在萧戚又和她是朋友。这还是陆泉第一次见她对自己热情，实在稀奇，完全猜不到她想做什幺。
建立人脉的关键是交换，陆泉耐下心，“你说有东西要让我看，是什幺？”
“东西？噢！就是他！我家新签的演员，好看吧？”她一把抱住旁边男人的手臂，献宝一样。
陆泉疑惑地看过去，嗯——确实挺好看的，俊秀的眉眼柔和没有攻击性，看上去比在场的男公关们内敛自持多了，像一束被过分精心修饰的插花。年龄应该比她和白黎大一些。
此时，他被白黎拉着与她对视，有些无奈地勾起笑。
“你好，我是顾千旭，白黎的朋友。”他露出善意的苦恼，成熟而包容，“她有些醉了，别听她胡说。”
他的温和有礼，在这纷乱的环境里愈发真诚，也可以说充满了违和感。
“我敢保证他能火，绝对是将来的顶流，你信不信？”
陆泉更疑惑了，这是要拉投资吗？对她这个穷人？
“有空的话，我研究一下。”她半开玩笑道。
“我要拿他跟你换，”白黎忽然压低声音，期待而羞涩，“林松潜。”
陆泉花了几秒理解她的意思，开玩笑的轻松心情忽地定在半空，继续挂着微笑转头看了看满桌的酒瓶，“你是，在玩什幺大冒险吗？”
“我说，我要拿他跟你换林松潜！”白黎急了，更用力把顾千旭拉近，“你不觉得他很像林松潜吗？差不多的，又温柔又听话，嗯？跟我换吧！”
“……”
陆泉简直难以置信，看也不看近处的男人一眼。不过一个更高级点的牛郎，也配和林松潜相提并论？
“你霸占林松潜那幺长时间还不够吗？那、那你要几个、我家男模随你挑，两个？三个？说吧，几个才够？只要你把林松潜给我！”
林松潜的名字被人含在嘴里，夹杂着酒气一下下热切地打向陆泉。她理所当然的态度底气十足，蹭地点燃陆泉心中的怒气，火急火燎得让她自己都一惊，连忙紧绷身体，努力克制。
“首先，林松潜不是我的。”她冷冷开口。
白黎却顿时瞪大了眼睛，被欺负了似的，立即拿头去撞她，“混蛋、你混蛋…你！”
顾千旭拉住她，连声轻哄：“好了好了，别受伤了。”
周遭的噪音重新入耳，陆泉及时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从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中抽离，又像是要证明什幺，“好啊，林松潜给你，你把李宿夕的联络方式给我。”
“真的？你说真的？没有骗我？”白黎软绵绵地擡脸盯她，又突然惊醒，“我不信！除非、你写合同、写保证书，转让书给我！
她焦急地转了转，凌乱地从皮包里翻出支眉笔，实在没纸，她把脸猛地凑过去，耳坠乱打，生怕陆泉反悔：“脸上，你写我脸上！快点！”
陆泉愕然。
顾千旭也暗惊，接着涌出轻蔑，手悄然放开。而对面的女孩却忽地仰脸笑开，像被冷不丁逗笑般，灿然而无所顾忌，让周遭的一切瞬间沦为陪衬。
“哈哈哈哈哈。”
陆泉为自己刚刚羡慕白黎的一刹那而感到荒唐，是不是这些什幺也不缺的少爷小姐们都无聊到脑子里装满了恋爱的烦恼，真正重要的东西反而毫不在乎。
脸笑得热了，她慢慢停下来，擡手梳了梳头发，转脸看向白黎，倾身靠近，语气认真又似戏谑：“白黎，我不久就会离开铁玫瑰，只要你想，林松潜随时可以是你的。”
“什幺……不可能？”
“为什幺不，你当然可以。所以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陆泉又笑了，光点在她眼底沉浮不定，卷发的弧度正好轻盈地捧起她的脸。
“你愿意帮我保密吗？”她轻问。
白黎被她的视线锁住，愣愣点头。顾千旭俯看女孩弯翘的睫毛，心如擂鼓。
陆泉顺利拿到了李宿夕的号码，存进手机，站起来准备离开时，被顾千旭叫住。
他温柔地揽着醉昏头的白黎，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白黎她今天喝多了，但她的喜欢是真心的，希望你别生她的气。”
陆泉淡淡地俯视了他几秒，只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那你的喜欢也是真心的了？”
顾千旭的微笑面具一样僵硬在脸上，女孩的不屑一顾，在他心中埋下恶意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