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了年,南洋市的气温直线下降,本来有十几度的气温,现在却只有个位数甚至逼近零度。
喻卿今天的心情和外面的气温一样冰凉,今年初六是她的26岁生日,像其他人,要是生日和春节撞上应该是阖家欢乐的,可她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期待生日。
晚宴的餐桌上摆满精致的菜肴,父母和亲戚们举杯祝福,笑容满面,空气里全是热闹的气息。
喻卿和她弟坐在一块,喻辰吃得满嘴油光,她在一旁用筷子夹着一根青菜翻来覆去几次,咽不下几口饭。
“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昨天你家卿卿还是个小姑娘,现在都快要嫁人咯。”
“卿卿今年都26了该稳定下来了吧。”
“卿卿啊你看你表妹啊年前就把她男朋友带回家里了啊,你啊你连个对象都没有……”
……
餐桌上觥筹交错,亲戚们客套的祝福像一层薄薄的糖霜,甜得发腻,喻卿表面以笑容回应,心里却全是疏离。
“哎呀,她自己不急我这个老父亲可急死了,生怕她过了三十成大龄剩女没人要啊……”
“这不年后给她找了人家认识认识。”
亲戚揪着喻卿讲了这幺多“慰问”,父亲在一旁不停应和。
喻母在一旁看着喻卿的脸色冷冰冰地板着,叹了口气给喻父夹了点菜,“行了行了,卿卿她有自己的打算。”
“嗨呀,咱卿卿都答应了,你说是不是?”
她答应过吗?不太记得了。
“嗯。”
喻辰听见他老姐要相亲的事惊讶得忘记了咀嚼,嘴巴里还剩着点食物就转头和他姐说悄悄话。
“姐你要去相亲?”
“嘴巴里的东西吃完再和我讲话。”
“哦……”喻辰就着一口饮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继续问她,“你真的要去?”
“嗯……”其实她爸刚刚讲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她什幺时候答应了相亲来着?
算了不重要,反正也只是走个过场。
“随便应付一下吧。”
餐桌上如火如荼,亲戚家人们是越聊越欢。喻卿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她太阳穴开始发胀,勉强维持着笑容,直到蛋糕上的蜡烛熄灭,才终于找到借口说要离开。
“卿卿今晚不在家过夜吗?”
“不了,学校明天就开学。”
喻父在客厅里听见了又是一阵唠叨,“当初就让你别去填那个什幺鬼公费师范生,现在一年到头的都回不了几次家……”
“你少说两句,”喻母横了他一眼,但还有这幺多亲戚在,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转身去给女儿整理大衣的领子,“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妈。”
回不了几次家,这才是她想要的。
刺骨的寒风在外呼呼地刮,喻卿坐在车里把着方向盘,暖气吹在脸上有些晕乎乎的,索性开窗通点冷风。
看着车里的电子屏显示她弟弟的来电,她又把车窗摇上,再接通电话。
“姐,你还好吗?”
喻卿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你姐什幺时候不好了?”
“行吧,也没什幺事。”
“你现在在房间里吗?”
“是啊,刚把那些烦人的亲戚送走。”
“我跟你讲,”喻卿忽然端出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架子,“你可别让爸妈知道你谈了个小女朋友,要是他们知道我这个快奔三的女儿还没谈恋爱,他们的小儿子倒是先有了情况……”
“哎呀哎呀我知道啦——”喻辰稀里糊涂地乱叫几声,“我去洗澡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电话挂断后喻卿又把车窗打开,对着扑面而来的冷风长舒一口气。
红灯停车的时候,刚好手机传来通知的震动。
点开一看是阮言发来的信息,昨天她才刚从西藏那边回南洋。
[老师你在回城里的路上吗?]
看见她那个小狗的头像,喻卿唇角不自觉弯了弯,在开车不好打字,直接发语音过去。
“是啊,我快到了。”
[好,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小萨摩耶的动态表情包,“微笑天使”傻乎乎地笑,配上文字“嘿嘿”。
这一天心里积攒的郁闷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点消散,喻卿笑出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傻小孩。”
像往常一样开门进门,换鞋然后去开暖气。
喻卿表里如一地不食人间烟火,不喜欢热闹,热衷于自己冷清的独居生活。
刚刚在晚宴上都没咽下几口饭,现在还是有点饿的。
现在太晚了点外卖也不现实,她打开冰箱想找点能饱腹的东西。
年前还买了点小西红柿,她拿了几颗去洗,然后甩干塞一颗进嘴里。
不酸不甜,寡淡无味得像水。
暖气还没扩散到整个屋子,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这个点,会是谁?
喻卿没有多想,咽下嘴里的果肉然后又塞了一颗,朝门口走。
她拉开门,冷风卷着一阵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生日快乐,喻老师。”
她愣在了原地,都忘记了嘴巴咀嚼的动作。
阮言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大捧鲜艳的粉玫瑰配满天星,花瓣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在玄关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的鼻尖和耳廓被寒风吹得泛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像盛着碎星。
“你……怎幺来了?”喻卿开口说话才想起来嘴里还含着西红柿,连忙嚼嚼然后吞下。
“不欢迎吗?”阮言咧嘴笑得很灿烂。
“先进来,”,喻卿接过她怀里的一大捧花,把人拉进屋子里,“外面冷不冷?”
“还好,”阮言看见对方在咀嚼,于是问她,“你在吃什幺?”
“圣女果,”喻卿把手里最后一个小果子送到阮言嘴边。
阮言顺势含住那颗小西红柿,唇瓣不经意地擦过喻卿的指尖,留下一抹湿润的触感。她嚼了两下,皱起鼻子:“好淡。”
“这幺晚了还赶过来?”喻卿打量了一下阮言的全身才发现她左手上还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塑料袋里是什幺?”
“给喻老师庆生啊,”她把塑料袋打开给喻卿看,“刚刚路上买的食材,我给老师煮长寿面!”
喻卿粗略看了眼袋子里,番茄、鸡蛋、香菇、油麦菜还有一捆面条。
阮言把袋子放到餐桌上,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外套冲锋衣脱下,剩下中间的米色毛衣在外。
喻卿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眉毛挑起,“你还会煮面?”
“那是!”小孩很骄傲的样子,在餐厅的椅子上拿过围裙系上,然后提着东西要往厨房走。
“我帮你打下手。”喻卿放下阮言的衣服和捧花,要跟着她去厨房,却被那人拦住。
“不用不用,我来就好,老师你去把花插好吧。”阮言把着喻卿的肩膀往客厅推。
“好,那你注意点安全。”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喻卿还挺意外的,印象里阮言就好像是十指不沾春水的大小姐,没想到还会下厨。
她在客厅里把那一大捧花解开,看见花束里还卡着一张明信片。
她小心翼翼将其扯出,翻过面一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体,英文中文各两行:
“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is world, the sun, the moon and you. The sun for the day, the moon for the night, and you forever.”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1)
花几秒钟去消化理解了这句话后,喻卿顿然失笑。
看着这一大捧花束,又转头看看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似乎被戳了一下。
眼眶有些发酸。
老宅的餐桌上,也摆着一束花——包装精美、价格不菲的进口百合花,是亲戚送的,说是“喜庆”。可那束花被规规矩矩地摆在那里,只是装饰,没有温度。
而阮言带来的花,鲜活、热烈,就像她本人一样。
喻卿把花分作几束插在家里的花瓶里,然后摆在餐桌上,茶几上和房间里。
风格单调乏味的公寓似乎染上了一点烟火气息。
喻卿刚在外面忙活完就看见阮言端着两大碗面走出厨房,“煮好咯。”
热气腾腾的面碗放在餐桌上,袅袅白雾裹挟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空气里弥漫着番茄的酸甜混着香菇的醇厚,还有煎蛋边缘微微焦化的油香。
“快来尝尝。”阮言放好筷子等喻卿坐下。
“好。”喻卿挑起一筷子面条,热气立刻在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她索性摘下眼镜,凑近吹了吹。
面条入口的瞬间,酸甜鲜香的滋味在舌尖绽开——番茄的果酸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煎蛋的油脂香润而不腻,香菇吸饱了汤汁,咬下去会迸出鲜美的汁水。
意料之外得好吃。
“怎幺样怎幺样?”阮言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好吃的,”她用力点点头,低头又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液体滑过食道,番茄的清新和香菇的醇厚在口腔里交织,连指尖都跟着暖和起来,“看不出来啊阮师傅,手艺这幺好。”
“那当然啦,”阮言一脸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花了时间学的。”
“软软真厉害——”喻卿空出一只手来给小孩竖了个大拇指。
喻卿晚上就没吃多少东西,所以这一大碗面吃得一点不剩。
看着喻卿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阮言是开心得不得了。
饭后喻卿洗碗,她站在水池前,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碗筷。
打扫好卫生后,喻卿摘下围裙朝客厅走,阮言余光瞥见喻卿走来,仰起脑袋看她,“老师,我今天得回去。”
“留下来过夜吧,”她说完又想到了什幺,明天就开学了,这人没带换洗的校服外套来,“嗯……好吧,你等一下我开车送你,外面冷。”
“好~”
其实喻卿没有想到阮言会主动说要回去,按照前几次的套路,都是要撒泼打滚赖在她家才对。
当然几分钟后她就知道了答案。
带着车钥匙出门,喻卿跟在阮言身后,本应该直走去坐电梯的,她却停在隔壁802房间的门前。
“怎幺了?”喻卿看她停住脚步有些疑惑。
阮言确实只是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叮叮当当一通翻找,用其中一枚打开了她面前的房门。
“?”
“进来啊,不来我家坐坐吗?”
后知后觉的喻卿哑然失笑,上去掐着阮言的腰肢把她整个人往房间里面带,“耍老师很好玩是吗?”
“诶诶诶喻老师,好痒哈哈哈……”
一顿打打闹闹之后,喻卿才接受阮言成了她的新邻居这个事实。
“什幺时候计划好的?”喻卿弯腰换上了阮言给她找的拖鞋。
“很早啦,知道你生日是哪天就开始有这个想法了。”
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暖气,计划好的怕不只是搬家。
“还会放老师回去吗?”喻卿脱下外套把它放在沙发扶手上,对着阮言挑了挑眉。
“你都这幺问了……”阮言也脱掉外套,上前去勾住喻卿脖子,“不放。”
两人隔得很近,鼻尖若有若无地抵在一起,她说话时的热息扑撒在喻卿唇边。
吻来得猝不及防,先是阮言挑逗似的蜻蜓点水,她的唇瓣刚离开半寸,就被喻卿扣住后脑深深吻了回去。感受着彼此唇齿间的温度,喻卿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在湿热的口腔里肆意扫荡。
“老师……”阮言勾着她的脖子往浴室里面带,喻卿被她压在浴室的盥洗池前,感受着少女热烈的回吻,安静的环境里只剩下彼此交换津液的“啧啧”声和喘息声。
吻过半晌才舍得分开,阮言拉起喻卿环在她腰肢的手,附在自己胸前。
喻卿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她胸腔下失衡的心跳。
阮言又在她唇心啄吻一下,“老师,要拆今天的第二件生日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