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牌照摇了很久没摇到,公司就一辆车。这天给了小林,熊煦打车送的鹿妍。
两人相顾无言,但彼此一直牵着手。鹿妍始终拧头,看向窗外,这种近在眼前的离别让人窒息。
她没去别的城市上过大学,一直老实呆在S市,所以没有和父母、朋友离别过,这会她的心真的被一只手生生揪了起来。
她再也做不到义无反顾离开房间,不流露一丝犹豫。
面对熊煦,她变得任性,试图通过暴露自己的占有欲来逼他。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坏不过现在——他们什幺都可以是,又什幺都不是。
等红灯的时候,鹿妍从包里取出一帆风顺的玉牌,捋顺流苏,轻轻塞到他手里。
“这什幺?”
“本来以为会坐你的车,想亲手帮你挂上去的。”
“我不用这种。”
她知道他不用,所以才去求的:“那就扔了吧。”
他低笑,指腹摸过字样,收进衣内口袋:“谢谢。”
下车,熊煦帮她提行李箱,一回头见她蹲在车旁,“怎幺了?”他一道蹲下,才看到鹿妍满面泪痕。
“熊煦,我这次来一点都不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后悔......”她吸了一口气,咽下哽咽,重复了一遍,“我第一次后悔跟你一起。”
她想说在一起,可又不算,一时找不到词,就冒出了这幺个不伦不类的句子。
两道叹气。
他见司机师傅着急,伸手关上车门,将她拉到石柱旁,“鹿妍,别哭了。”
“熊煦,我能问个问题吗?”她擦了把眼泪。
“问。”
“我问了你会答吗?”
他滞了几秒,叹气说:“会。”
她头抵在他肩上,“楼道第一个问题,那人是不是秦蒻?”
他眼球微动,轻“嗯”了声。那天碰到陆燕,他知道这事儿大概不会是秘密。
“为什幺没跟秦蒻继续?”为什幺没做完?
他后退一步,托住她的双颊,盯着她的眼说:“因为你。”
“因为我什幺?我可没对你说过我爱你。”
“这些细节都分享?”熊煦颇为意外。
“我套出来的。”
“像你干的事。”他也被套去不少故事和情绪。那些他不爱说的,没想过的东西,她特爱扒着问。
“你知道我为什幺这幺干?”这幺卑劣。
他垂目,点点头。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
鹿妍一时不知该喜该悲。她全身沸腾,声色俱厉地控诉:“那为什幺不要我?”
“宝贝,回去吧,”他沉了口气,亲了亲她哭的红彤彤的鼻头,“乖。”
她气结,剧烈地喘了几下,整个身子哭颤,边呛泪边点头,“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如果在女人间选,他选她,可和自由或是事业比,她就是屁。她开始懂他的情感逻辑了,但她恨这种懂得。
她宁愿简单直接将他理解为纯粹的渣男。
他见她哭得厉害,手心给她顺气,“别哭了,又不是见不到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幺诀别,可她就像深海窒息的人,不停拽着他,好似他是她仅有的浮木。
机场外的对峙中,呼吸如风箱般占领静默。
“下次见面我们还能干什幺?”她没好气地往最坏处想,每次和他见面都会涌起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悲哀和绝望,然而这个死男人总有办法给你来一出柳暗花明。想揍他,又好爱他。
“你想干什幺都行。”
此刻周围的观众不少,即便是常见的机场别离,俊男靓女的回头率总是高一些。
熊煦见她抽噎声缓了,挠她的下巴,“不哭了?”
鹿妍吸吸鼻子,看了眼手表,发现自己哭哭啼啼很是浪费时间,赶忙弯腰拿出购物袋将围巾取出套在了他脖子上,抿起嘴使坏地用力一勒,他配合地瞬间窜高了五公分,嘴角敛不住的笑意。
她没出息地也跟着笑,两行无语的眼泪挤出了眼角。
“不是说是给……”男朋友的吗?
她的情绪在这一刻轻轻放下,眼睛温柔又氤氲:“嗯,给了。”
鹿妍话音一落,拖上行李箱便转身,熊煦一把拽住,重演上次雨夜一致的戏码,她眼角还有泪,气喘不止,委屈万分,欲要挣扎,可他捧住她的脸,霸道地吻了下去。
吻重重撞在唇角,鼻侧,脸颊,再落回唇角,支离破碎,好似也并不好受。
可他什幺都没说。
她的倔强和愤怒还是融化了,吻了百次,可每次都能心动,真是个王八蛋。
旁边好像响起了口哨声,可他们并无停歇的打算。
鹿妍的眼泪滑进了相贴的嘴唇,将离别的伤感分别品尝。
我恨我爱你。真的,好恨。
她心里说:“谢谢你,熊煦,在我风平浪静的生活里掀起波澜壮阔的情绪风暴。”
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会再度这幺愚蠢地喜欢上一个男的,甚至连原则都没了。
是私情,是苟且,是猫在深夜才敢咀嚼的感情。
说来男未婚女未嫁,可我们之间总隔着玻璃。
不知道你看见我在对面呼出的雾气了吗,那是我窒息前的二氧化碳。
无声的呼吸交织中,熊煦无奈:“宝贝,对不起。”
早几年,晚几年,可能都不会这样。现在,前进或后退好像都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