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塞了两颗温泉蛋,鹿妍失魂落魄往回走,饱胀麻木。
室外阴风大作,吹得树枝求救般地狂扑腾,仿佛世界末日。她踩在绵软红毯上向客房尽头走去,每一脚,窒息感和无力感都会加倍。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她站在门口迟迟未动,反复将之前的三个问题咀嚼,却发现答案不过是建立在海市蜃楼一样的信任上。
如果她信,则有 ,不信,则无。
可惜,她不过是久旱的沙漠,见着美好的缥缈失了焦,鸵鸟一样自欺欺人。
她毫无意外地信了。她分不清是情欲冲昏头还是傻子活该一次次被男人骗,矛盾得无以复加。
直到手机响,直到门打开,直到看到他若无其事的模样,鹿妍的不知所措化成胸中一把火,熊熊燃起。
凭什幺每次都是她焦虑如火烧蚂蚁,他自得其乐地享受她的身体和她的克制。
室内亮如白昼,暖如春日。
“你有什幺要问的你问吧。”
鹿妍一进门,熊煦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本来只当她生理期无精打采,此刻她嘴角挂着笑,可语气甚是冰凉,比电视里念游泳赛事规则的播报员还要公式化。
“不要吧,我比较有游戏精神,”她深吸一口气,将浴袍带子紧了紧,爬上了松软洁白的鸭绒被,绽开一个甜笑,开口道:“我先来好了,我骗了你,我第一次边缘不是跟张意致。”
熊煦嗤笑一声,一侧嘴角在半边俊脸勾起,玩味十足。几秒后,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云淡风轻地加入游戏,“烟圈我一直都会吐。”
真会玩,进入状态快到不可思议。
还浪费了她一个机会!这个混蛋!
鹿妍抱着决斗心态同他开始这个成人幼稚游戏。但他开口道出“谎言”的瞬间,她差点气绝。这算什幺谎言,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在装蒜!
熊煦看着她小嘴气得直抖,甚是可爱,倾身以吸力含住,嘬了她一嘴周的口水。她手背一横,发狠地用浴袍袖蹭去口水,“我来!我不喜欢后入!”
他喜欢后入,喜欢扶着她的腰打桩。他说喜欢她的腰,说像操纵方向盘。
他问过宝贝喜欢吗,她当时自然说喜欢,但今天她偏不想让他舒服。
熊煦鲠住,见鹿妍露出得意的表情,又倾身嘬了她一口,“好,你不喜欢下次就不后入。”
“该你了。”她盯着他。对于以后什幺姿势,她一点都没想法。她清楚的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都不一定了。
熊煦想了一会,身子放松,靠在软枕上,“那晚我应该是骗了你。”
鹿妍吊起一口气,泪激涌而上,又在他说完后敛了回去。
他说:“听她说要结婚,不是没有波澜的。”算不上难过,但也压了口气。他们分手后断续有性关系,但伴侣感情早就不在,这几年也基本没有联系。可她说起要结婚,他还是涌上了点说不来的情绪。
鹿妍沉默了会。她想到她听说苏晚和张意致要结婚的时候,也是缓了一会才开始难过,人的情绪不如自己想的那样激愤或是灵敏。
她接受他说的这个“谎言”,至少算一个情感正常男人的自我剖白。有情好过无情。
她仰起头看了会吊灯,思索对策,“我暂时想不出来。”她一把将浴袍脱了,伴随着动作,玲珑身段露出,一对儿白兔上下抖了抖,光滑肌肤平坦腰腹大喇喇地敞开在光下,坦然如原始动物。
熊煦喉结上下滚动,“我接下来的,说了你不能气。”
鹿妍好笑,“你说。”你说了我才知道我气不气。
“去X市那次......就是想那几天都和你做的。”他直白地道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她面上表情变化。
鹿妍不动声色,了然地点点头。她就没指望这个畜生带姑娘只为单纯游山玩水。
“你。”他见她没生气,扬扬下巴,让她继续。
本来觉得挺没意思的游戏,居然让人心潮澎湃,他想着她要是说不出来,该如何?
他吞咽了一下,面前活色生香的场景让人小腹一紧。
鹿妍挑衅地双手托住胸,把玩似的颠了颠,见他胸廓起伏两回欲要起身 ,她腿一支退到床尾,“我想到了!你问过的舒服吗,我其实好多次都骗你的。这个能不能算几次吗?”
熊煦腾地直起身,又好气又好笑,“你说真的?”
“嗯。”鹿妍点头。
熊煦只觉得一股火往头顶冒,眼前的她近乎全裸,双腿交叠,坦着玲珑身段不遮不掩,可他那点子旖旎心思霎时消失殆尽。他在性上是有点自尊心的。
熊煦闭眼沉了好几口气,再睁开,目光中的不爽才消去了些:“几次?”
“我说几次能换你几个谎言吗?”
“行。几次!”
鹿妍想都没想,伸出手,纤白的手指张开小扇形,比了个3。
熊煦冷笑一声。
“我来告诉你哪三次,”鹿妍坐起身子欲要详道,却听他带着点恼意,“不必了。”
“那我要听你那三个。”
“没有了。”他没了心思,一时间丧失了说话的欲望,直接脱下浴袍,有点耍脾气的架势。
其实气氛很好,鹿妍可以不必打破,回到游戏开始的僵局。可她不甘心,她要的只是坦诚罢了,就算是只是做爱也要坦诚,就算是没有未来也要明明白白。
有些事她不问,因为她知上限和下限,可有些事她问了他答了,她就是当了真。
“那我来问。”她淡笑伸手按住他脱内裤的手,“我很有游戏精神的,三个就是三个。”
熊煦盘坐到她跟前,同她面对面:“问!”
第一个问题:“那天楼道里,那三个问题是不是有谎言?”
熊煦目光垂下,似是思索,秒针划过三圈的功夫,点点头。他没立刻擡眼,下颚左右扯了扯,才又同她对视。目光没有任何波澜。
鹿妍扯开嘴角,假装无事地继续问第二个问题,“第二个答案骗我了是吗?”
楼道里,她先问,这段时间你有别人吗?问题问得很模糊,很突然,他像是没听明白。
当时第二个问题是,和我之后有过别人吗?问的依然模糊,但成年男女心知肚明,自有解读方式。他答没有,可以理解为认识她之后就没有,或是这次重逢之后没有。
因为不信,鹿妍下意识追问了第三个问题,用以明确第一、第二个问题——跟我之后有跟别人做过吗?
听起来和第二个问题没有区别,但是划定了行为和时间。
距离婚礼那次做爱太久,他们也不熟,鹿妍想也没想就划过了,这中间他有八百个炮友她都无所谓。
但这次重逢后,他们去X市医院三日游,回来又在酒店温存,还有相亲偶遇,楼道做爱这出干柴烈火。一切一切,她认真了,也动情了。他若有,很伤她。
“是。”第二个答案很明显是骗她的。当时鹿妍就没信。
怎幺可能和她之后没有过别人。
熊煦以为她会继续问没想到,她今天抛出的第三个问题格外简单:“为什幺骗我?”
落地窗传来“啪嗒啪嗒”的拍打声,雨珠打在窗上,一滴两滴渐渐密集,风吹树摇,动乱不止。
屋内的气氛同室外冰火两重天。一头寒凉刺骨,一头心火灼人。
“想做。”
直白坦荡成这样,谁还能指摘呢。
被人这样逼问隐私,想来他也不悦,才会连个温和的词都不换。
鹿妍懂了,三个问题,真真假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为了下半身欲求而撒谎的人。低劣。
她鼻尖溢出冷笑:“我问完了。”
熊煦捧起她的脸,怒其不争:“你的重点不应该是第一个问题是不是真的吗?”干燥的手配合平静的目光,看得出,他丝毫没为“谎言”心虚。
第一个问题也就是第三个问题,差不多。把“这段时间你有别人吗?”和“跟我之后有跟别人做过吗?”的意思划得更明确。
第一个问题,楼道里他没答。于第三个问题里重复了一遍。而前面第二个问题,他已经撒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这个顺着撒了下去,如此顺理成章。
他也知道,她更在乎的是这段时间!
鹿妍的忍耐瞬间被人戳破,再也承受不住,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滑进他的手心。她抑住哭意,却在克制里呼吸越发粗重,心痛到无法呼吸。
委屈打开闸门,泪水泄洪。
熊煦叹气,拇指给她揩泪,“哭什幺呢?”
“我没有要问,”她抖着唇,一喘一喘地坚持说,“我很有游戏精神,说三个,就三个。”
“其实我......”
“我说了!就三个!不要再说了!”
鹿妍眼球因流泪充血,蹙眉红眼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熊煦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剧烈起伏的背,“好,不说了。”
鹿妍一把推开他,胸前再次颠起,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裸着,双手护在胸前流着泪找遮掩物。熊煦将自己的浴袍罩在她身上。
浴袍残留他的体温,盖在她身上暖暖的,好残忍的温柔。
“我好讨厌别人骗我。”她低低抑哭腔,不死心要讨伐。即便别人似乎没有必要一五一十坦白,她还是委屈得要死掉了。
“我知道了。”
知道?“那你为什幺骗我?”
“下意识。”
“渣男!”
“我是。”
“你们一家都是渣男!”张意致是!熊煦是!她真是蠢死了才在一条河上连续掉下去!一想到是自己外貌协会,都想把自己戳瞎。
鹿妍走到门口作势要拿东西走人,熊煦望了眼窗外,拉住她,“你要不想跟我住,我帮你定间房。这里偏,外面也在下雨。”
留一晚吧。也给他缓缓。
冬天的雨,下得太伤心了。
鹿妍擡起猩红的双眼,苦笑说:“我眼睛也在下雨。”我心也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