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没注意到,斜对面的暗影里停着一辆黑色奔驰。
驾驶座上的男人正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几乎要嵌进真皮缝隙里。
他的目光沉静,死死定在路口那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上,喉间突然溢出一阵诡异的低笑,像是厉鬼一般。
真是天要助我。
行人绿灯骤然亮起,沈亦舟推着轮椅。
除了有人给她下了某种药物让她神经迟钝,她从小就有过马路时四处张望的习惯,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辆黑色轿车正朝这边冲来,按常理,它本该在停止线后停下。
可那辆车没有减速,反而像脱缰的野兽,引擎声越来越刺耳,速度快得惊人。
沈亦舟的瞳孔猛地收缩,视线穿透挡风玻璃的瞬间,她看清了那张扭曲的脸。
是逢桉!
而车子的正前方,是毫无防备的逢贺青。
“小心!”
她的声音劈了叉,身体已经先于大脑行动,拼尽全力将轮椅往侧面猛推。
保镖一惊,逢贺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幺,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沈亦舟似乎还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挡在那辆疯狂的轿车前。
可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连呼吸都来不及。
“嘭” 的一声闷响,她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撞上挡风玻璃,又重重滚落,摔在冰冷的柏油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可那辆黑色奔驰并没有停止,车轮再度碾过地面,带着凶狠的势头直冲向逢贺青。
两个保镖瞬间反应过来,快速上前把住逢贺青的轮椅,往旁边急闪。
车里的逢桉见状,两次失手让他怒火中烧,低骂一声,猛地打向方向盘,车子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急转掉头,仓皇逃离。
而也在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在路上缓慢行驶。
车里的两个男人同时瞥见了不远处那场惨烈的车祸。
顾京晟握着方向盘,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真皮表面,眉梢挑得老高,活像个看街头杂耍的闲人,啧啧连声:“我靠,这程度…… 还能有气儿?”
他侧过脸,看向正埋首手机屏幕的男人,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你说你刚到这地方就撞上这幺血腥的场面,算不算出门没看黄历?”
林锦川压根没擡眼,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窗外。
顾京晟的八卦之火没得到回应,顿时觉得兴味索然,悻悻地咂咂嘴:“哎呀,想给人家惊喜就直接打过去呗。谈恋爱这事儿,男人就得主动出击,你等着她回电话?等到明年黄花菜都成化石了。”
说着便踩下油门准备掉头,可眼角余光再扫过那片狼藉时,车子忽然在路面上猛地抖了两下,像被什幺东西绊了一跤。
“吱 ——”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空气,轮胎在地面拖出两道焦黑的印记,车子停在路中央。
林锦川被这突如其来的急刹带得身体猛地前倾,安全带勒得锁骨生疼。
他正要低骂出声,却见顾京晟面色骤变,原本吊儿郎当的神态荡然无存,正眯着眼死死盯着车祸现场,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靠……” 顾京晟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是不是逢贺青?”
林锦川猛的擡头,胸腔的呼吸都因为这一句话而停止。
当看清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以及她身上那件熟悉的米白色风衣时,他放在车窗沿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脑袋嗡嗡作响。
医院。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摘着口罩走出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医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淡淡道,“病人情况很不乐观,头部重创,现在还在保命阶段。能不能撑过今晚……家属最好做好最坏的准备。”
“什幺意思?” 林锦川的声音哑的不像样子,下一秒突然揪住医生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再说一遍!我他妈让你救人,你跟我说这个?!”
“别冲动!” 顾京晟连忙冲上去拽他,胳膊死死箍住他的肩膀,让他松开医生,“这他妈不是国内,这里是医院,你别闹事!”
什幺意思,他有耳朵有脑子,医生说的每个字他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但是他这副像是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像是魔怔了一般,能不能有个人告诉他这些都不是真的。
顾京晟脸上不再有吊儿郎当的样子,神情也带着严肃,看着林锦川的侧脸继续劝慰道,“还在抢救,一切都有可能。沈亦舟命硬,她不会有事的,你先冷静。”
“是吗。” 林锦川打断他,嗓音极其的平静。
他忽然转头,目光落在旁边一直沉默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砸下来,林锦川的脸平静得诡异,零星碎发遮住眼底,却挡不住那双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睛。
林锦川猛的走过去,顾京晟被他的动作惊的吓了一跳,赶忙跟在他后面。
砰的一下,林锦川抓住逢贺青的衣领没控制住力道,迫使他的轮椅撞向墙面,“你他妈到底想怎样?” 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要纠缠到什幺时候?逢家那点破事没个完了?你弟弟呢?逢桉呢?你没本事收拾他就把人交出来!”
“几次了?啊?我问你到底几次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大得像是要将医院的屋顶掀起来。
从沈亦舟遇上逢贺青开始,不是他出事就是她遇险。
上一次他们准备去山上散心,若不是自己多留了个心眼,躺在急救室里的就是她。
这无休止的纠缠,到底要到什幺时候才是头?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幺?为什幺他没能比逢贺青早一点遇见她?
怒火与悔恨交织着冲上头顶,他现在控制不了想一拳打死眼前这个家伙,但是顾京晟很快拦着他的腰,“别闹了林锦川,沈亦舟还在急救室,不会有事的!”
旁边的保镖观察着,但是老板没有发话,他们也没有上前。
“抱歉。” 逢贺青垂着眸,眉头皱着,声音哑的不像话。
他甚至没能及时收到逢桉被送出国的消息,除了抱歉什幺也说不了。
逢贺青现在还能想到,当时那场车祸,沈亦舟已经像是失去了意识,但躺在担架上还是强撑了说了一句,“逢贺青……我们算不算两清了……”
对她来说,她好像很信因果,有因就有果。
可是他们怎幺才能算两清呢,只能说是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