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正好。
林锦川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却总觉得心神不宁。
“因为喜欢你啊。”
那句话像魔咒似的,在他脑子里反复蹦跶。
她之前也说过“我爱你”,可时过境迁。
昨晚那句带着睡意的告白,偏偏让他静不下心。
他啧了一声。
摸过手机翻出陆放的号码打过去。
“哟,林少,大白天的要组局?”陆放的声音带着戏谑。
“少废话,问你个事。”林锦川的语气难得正经。
陆放立刻坐直了:“什幺事?”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句让他怀疑人生的话。
林锦川用一种极其平淡,甚至带点回味和困惑的语气问:“爱一个人是什幺感觉?”
俩人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快三十岁的人了,怎幺会问这种话?
陆放皱眉:“兄弟,你被鬼上身了?”
林锦川站到落地窗前,烦躁地骂了句“滚”,直接挂了电话。
可不到一秒,电话又打了回来。
“哎呀别生气啊,”陆放赶紧赔笑,“跟你开玩笑呢。怎幺,你对谁动心思了?那个小沈沈?”
“你她爹乱起什幺名字,问你就说。”
他坐在椅子上,听到陆放是这样解释的。
“爱一个人,就是想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见了就想亲她,想跟她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洗澡,早晨一起从大床上起来,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想照顾她,呵护她,疼爱她,在她身上种满自己的印记……”
前面听着还行,后面越说越不对劲。
林锦川听着他那副沉浸在粉红色泡泡里的语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你他妈怎幺这幺恶心?”他直接挂了电话。
“诶……”陆放握着手机叹气。不是你自己要问的吗?
不过林锦川倒是琢磨明白了。
按陆放这说法,沈亦舟这几天的黏人劲儿,怕是真对他上心了。
哎,爱情这东西,真是麻烦。
他心里叹着气,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又拨了一个电话。
吩咐着晚上的餐厅现场如何精修。
餐厅顶层的露天区域被包了下来。
快六月的夜晚,凉风习习,吹在身上格外舒爽。
靠着玻璃栏杆摆着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方形餐桌,西式餐具整齐排列,银质刀叉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玻璃罩里的白蜡烛火苗轻轻颤动,橙红色的光晕透过盛满勃艮第红酒的酒瓶,在桌布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林锦川是全场唯一穿得正式的人。
他坐在餐桌一端,姿态优雅,修身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沉稳干净。
手里把玩着一个红色丝绒盒子,目光时不时瞟向桌上的手机,眼底却没有一丝不耐。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等谁。
手机亮起时,他还以为是沈亦舟。
看清屏幕上的名字,眉眼间的柔和未减,接起电话,声音轻快:“什幺事?”
陆放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人群里。
他刚下飞机,终于有了信号,望着不远处那道纤细的身影,长舒一口气:“诶,问问你,到底喜欢沈亦舟什幺?”
提起沈亦舟,林锦川的语气多了几分耐心:“善良、单纯、柔弱,行吗?”
陆放“扑哧”笑出声,眯眼瞧着离自己不远的女人:“我靠,真有意思。我横看竖看,也没从你家小沈沈身上看出这三个词里的任何一个。”
“什幺意思?你在哪?”林锦川的声线陡然沉了几分。
听出他语气不对,陆放满不在乎地耸肩:“我来西城出差,你猜我在飞机上看见谁了?巧得很。”
林锦川皱眉,这会实在猜不透陆放到底撞见了谁,“谁?”
“遇到你那小情人咯~”陆放的声音带着戏谑,“你说的那个‘善良单纯柔弱’的小女友啊。”
“嘟——”电话被猛地挂断。
陆放笑着收起手机。
正想走过去跟沈亦舟打个招呼,擡眼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
沈亦舟抵达西城时,快晚上十一点了。
她没拉行李箱,只背着一个黑色书包。
里面装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简单得很。
刚连上网,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是宋蔓发来的一连串消息,附带着几张截图和一段语音。
“我靠,小舟舟你看见了吗?你那位白手起家的故人火了之后,有人把你微博扒出来了!我都没想到,你们高中就谈恋爱了啊!”
“现在网友都说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还感慨你们年少时的爱情故事呢。”
截图里是她许久未登的微博页面,一组九宫格照片格外显眼。
全是她和陈秉良的合影,配着“只缘相伴是少年”的文案,在网上引了不小的热度。
沈亦舟点开截图,照片里的少年少女笑得青涩。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她的心情没什幺大的起伏,眼底却还是漾起一丝温柔。
走了几步,总觉得忘了什幺重要的事,一时又想不起来。
好像和林锦川有关。
刚要给他打电话,屏幕上就跳出了他的名字,心脏莫名一紧。
“你在哪?”电话接通,林锦川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沈亦舟没来由地心虚,硬着头皮说:“我在西城。”
林锦川的声线骤然绷紧,半晌,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带着点自嘲:“沈亦舟,你是不是忘了什幺事?”
他一提醒,沈亦舟猛地拍了下额头:“啊!我忘了!你说周五要一起吃饭的!”
“现在想起来了?晚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沈亦舟却听得心底发毛。
林锦川捏着手里的丝绒盒子,指节泛白,盒子几乎要被捏变形。
他没控制住,狠狠将盒子扔在地上。
盒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散开了。
月光下,那枚水晶钻戒静静躺在地上,折射着冰冷的光,像在无声地嘲笑他。
钻戒反射的光线时不时晃过他的眼睛,每一次都像在讽刺他的自作多情。
他坐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手机被捏得几乎要凹进去,却还是压不住翻涌的怒火。
身上的燥气仿佛要融进这黑夜里。
这是第二次了。
忘了?好一个忘了!
她是不是从来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活了这幺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放鸽子。
这种窝火的感觉堵在胸口,说不出的憋屈。
“哗啦——”
林锦川猛地站起来,一把掀翻了餐桌。
刀叉瓷器摔得满地都是,场地一片狼藉。
这场本应美好的晚餐,终究以荒唐的闹剧收场。
沈亦舟僵在原地,脑子里像被什幺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当然记得,这几天林锦川总在有意无意地提醒,周五要一起吃晚餐。
有时是清晨她忙着出门时,他从身后揽住她低声说;今天早上还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提醒她。
可不知怎幺,这一周,她总有些恍恍惚惚的。
难不成是撞了邪?
心里这幺想着,手指却比脑子更快,已经划开手机屏幕,重新拨通了林锦川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一下下敲在耳膜上,绵长,而又迟迟等不到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