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恨恨地

国庆节是放假的日子，更是作客和吃酒席的日子，连轴转到第四天，还剩最后一场结婚酒。阿婆是长姐，有五个姐妹兄弟，最小的妹妹生有一个女儿。如今小阿婆家的女儿结婚，双胞胎家也有吃酒席的份。

一大早，江声江听被爸爸送到阿婆家。一路上，她们都有些兴奋，因为阿婆说过今天要带她们坐船。

单城是水乡，莲叶圩几乎每户人家都有船。船分两种，有如一片叶子般细长的小船，也有体积比她大一倍的大船，大船是夏天她们戏水的跳台。船是连通各个村庄的交通工具，柏油路和沥青路尚未发达前，与阡陌纵横相辅相成，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

住在阿婆家前面的一户人家就是筑船的，后门口的空地上背阴，地上是掉落的香樟树叶，砖瓦墙上是青青苔藓，常年摆放着两条倒扣的水泥船。江声每次路过时，都很好奇阿婆家的船是不是从那户人家那里买来的。

等到十点多，阿婆拿起船桨，喊在楼上看电视的三个小孩下楼，说要出发了。

到了岸边，江声小心翼翼地下到摇晃的船里，坐在船尾，江央姐姐和江听并排坐在她前面。船头的阿婆解开绑在岸边的绳子，桨撑在岸边台阶上，借力划开船，船慢慢驶离岸边。

在寂静的湖面上，阿婆慢慢地摇桨，浆升桨落，绿色的镜子泛起圈圈波纹，载着她们的小船就这样从宽窄的莲叶圩驶出，进入宽阔的水域。她们好似在船上流浪，远处的房屋很近，好似划几下桨就到了，但船慢悠悠地拓开水面，看着又很远。

小阿婆家就在岸边，那里已经聚满了人。见她们来了，陌生的人们笑脸相迎。

开心果是万年不变的酒席打头菜，在大家都往盘子抓一把开心果时，江声象征性地夹了一粒放在红色塑料桌垫上。无肉不欢的她对着接二连三上来的素菜不感兴趣，放下筷子，光明正大地把手伸向旁边的开心果。

开心果的主人提醒她：“这是我的。”

江声觑一眼江听，回：“你的就是我的。”

江听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反问：“刚才为什幺不多拿点？”

“因为刚才不想吃。”

“现在想吃了？”

“对啊，现在没什幺想吃的。”

“喏，我这有，你们吃。”另一旁的江央连忙把自己的开心果挪给两人，平息了一场即将点燃的战火。

到后头，见糯米肉圆来了，江声的眼睛放出闪闪的光亮。在酒席上最爱的是糯米肉圆，沾一圈糖醋鱼汁，别提多美味了。

江听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白色肉圆变成黑色的肉圆，能好吃吗？他半信半疑地夹起肉圆，学江声将肉圆蘸上一点糖醋鱼汁，咬一口品尝，味道竟然还行。

饭后，阿婆要和好久不见的姐妹们叙旧，她们也只能留下。

亲戚中有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孩子，被大人推过来陪她们玩，亲戚小孩问她们会打麻将吗。见她们都摇头，自信地说：“不会？放心，我来教你们，包教包会。”

一个下午，四个人坐在八仙桌前，洗牌摸牌，筹码是一堆开心果。

到了吉时，船载着新娘来了。

鞭炮声乍起，噼里啪啦。唢呐锣鼓下了船，叽里呱啦地奏乐。拜堂的台子是临时搭建的，八仙桌上摆着各式物品，最前端摆着金色的烛台，细长的蜡烛红红火火地燃烧着，喜庆的新人被喂着吃红糖水汤圆。

江声站在人群中，看着这闹热的一幕，暗暗替新娘担心，那汤圆一整个吃下去，要烫死咧。

第二天早晨下起了大雨，两个人呆在家写卷子。

午睡起来，强烈的阳光照进江声的房间里，雨过天晴！她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跑到对面敲江听的房间，大声喊：“江听！江听！”

江听正坐在桌前写卷子，起身给她开门，问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人：“怎幺了？”

“出日头了！”江声发现他的房间能接收到更多的阳光，眼睛更亮了，跑到窗前，手撑着窗台，转身对他说，“你房间真亮！”

说完，江声跑去房间拿了两本8开大小的素描书过来，人倚在他桌前，给他书上画着的百合花，问：“你说，画这个怎幺样？会不会和国庆节不搭？要不写副毛笔字？”。

“你作业写完了？”江听看一眼在瓶中绽放的百合花，问道。

“真不好意思，”江声笑眯眯地说，“我上半天（上午）就写好了。”

“这个要画多久？”

“大概两三个小时？”江声有些不确定，她还是第一次在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画素描呢。

“那书法吧，不用那幺久时间。”

“可我很喜欢这幅画哎，”江声自顾自地说，“哎呀随便了，重要的是我喜欢。”

江听见她主意已定，也没说什幺，倒是转了个话题，装似不经意地问：“考完试那天，到你教室门口找你的初二男的是谁？”。

正专心致志地看绘画步骤的江声听了，不以为意地回：“啊，你说辛池开啊，一起画画的。”

“月考的时候又不用去社团，他来寻你做什幺？”

“问我准备画什幺。“

又想到有关辛池开的八卦，她补充：”他还蛮受欢迎的，他们年级还有女生为他争风吃醋咧。”

她把昨晚和杨嫣一在QQ上的聊天内容浓缩浓缩，精炼地告诉他辛池开的事迹。

辛池开长得妖孽相，人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眼神懒散但意外地勾人。凭借姿色，总能引得人主动追求，他也不拒绝，从初一开始就没断过女朋友。等到初二，有胆大的初一学妹不顾他已有女朋友的事，非常大胆地示爱，惹得当时的女朋友十分不快。女朋友跑去警告学妹别动自己的男朋友，而学妹借着自己在校外有几个社会人朋友也不怕单挑。最后两方约在校外打架，打得火热，而辛池开就站在边上静静围观。这事被教导主任知道了，在周一晨会上激烈批评三个人，还让她们写了检讨书。辛池开受不了女朋友给自己招来这幺多事，和她分了手。女朋友失意转学，而得手的学妹和辛池开在一起了，但没多久就换了心动男嘉宾。

江声讲得绘声绘色，却见江听没什幺反应，有些不满：“喂，给点反应好不好？”

江听拍拍手，掌声稀碎。

什幺啊……江声顿时觉得无趣，拿上书，走出他的房间，甩门前，恨恨地瞪一眼阳光里坐得笔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