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六，我难得没什幺事情，在家休息了一整天。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这幺放松的时刻了。
周日书店上班。
“浅川，你能把新书入库一下吗？我这边有点忙不过来。”男同事站在收银台朝我嚷嚷道。
这明明是他该负责的工作，而且根本没几个客人要招待啊！
我无语地瞟了他一眼，还是去搬书了。我不太喜欢和人起冲突，所以哪怕是一些无理要求也会勉强接受。不过最近这个男的越来越不要脸了！之前一起补货的时候，我都把我这边的补完了，他还在那边慢吞吞地才理了三分之一的书架。最后变成我帮着干他那一份，期间还得忍受他在旁边不停说着关于自己的无聊话题。
好烦。
说真的，有点想辞职了。
我帮着工人把货车里所有新书搬到库房再清点，全部搞定之后，天色已晚，书店关门。手酸到擡不起来。
书店关门并不代表我下班，接下来还有整理货架和上新。我甩了一下手，准备继续工作。
口袋里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因为之前忘记关免打扰模式，没收到瑠依的信息，我现在上班只是关掉声音调成振动。
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完全陌生的号码，我按下接听键。
“您好，这里是○○警察署，请问是浅川凛小姐吗？”
心忽地悬起来，我下意识挺直了身体，脑内记忆回溯。理论上，应该没什幺会让警察找上门的事吧，我是个哪怕在路口没有任何车辆并且很着急，也会遵守交规等绿灯的人。搞不懂，我小心翼翼地应下身份，“是的。”
“很抱歉打扰您，请问您认识就读于千森女子学园的早坂椿同学吗？”
手指一下收紧，一瞬间喉咙干涩到险些说不出话。
“......认识。请问出什幺事了吗？她、她现在人还好吗？”
“您别担心，目前看起来没什幺大碍，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中。方便的话，能请您现在来警署一趟吗？”
“好的！我马上过去。”我匆匆挂断电话，“麻烦帮我和店长说一声，我有事要先走！”来不及解释了，我抓起外套，迈开腿冲了出去。
为了能节省一点时间，我打了出租车。很担心她、很担心。在车上的每一刻，心都在不安地跳动，身体甚至有点类似晕车的反胃状况——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什幺事，我祈祷着。
我悬着的心直到看到平安无事的早坂才放了下来，整个人靠着门虚脱地瘫软下去。
她坐在问询室的小房间内，旁边还有一个陪着她的女警。
我和警察小姐在外面单独聊了一会儿，得知了具体情况。有路过的好心人在一家废弃工厂发现了早坂和两个三四十岁的男性，因为非常担心所以报警了。幸好警察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那两个男的还在说是付了钱的，受害者是自愿的。但问他们钱去哪了又找不到。”警察小姐露出反感的表情，义愤填膺地说道，“人渣，我们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不过那孩子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一句话都不说，一定是吓坏了。麻烦您好好安抚她一下吧。”
“嗯，辛苦您了。”
我走进了房间。
早坂擡起头，“前辈。”
和警察小姐说的不一样，几乎是在见到我的一瞬间，她就念出了我的称呼。
我靠近她，“你没事吧？”
“没事。还有，把那两个叔叔放了吧。他们确实付了钱。我是自愿的。”
她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令我不寒而栗的话语。身体一僵，最初的场景再次浮现，她又一次说——“我是自愿的。”
已分不清在心头盘桓的是悲伤还是愤怒，我双手摁住椅子的扶手，俯身逼问她。
“那钱呢？不是说付了钱吗？钱在哪？”
早坂靠在椅背上，垂着头，用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应该在我那个初中同学手里吧，毕竟是他叫我去的，说让我好好招待。”
握着扶手的双手开始用力，理智的弦被一点点绷紧。
“他叫你去你就去？你就这幺听他的话？”咬着牙说出这样的话语，视线里除了她冷漠的脸，其余一切都变得模糊。
“不然呢，”早坂笑了一下，“毕竟他是我的主人。狗总要听主人的话。”
为什幺要这样？心底说不明的情绪烧断了弦，我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迫使她仰视我，“你脑子有病是吧？你就这幺贱吗？非要给人当狗？”
“对啊，我就这幺贱。”她针锋相对地擡起头与我对视，字字诛心，“我第一次见面就能向你求欢，还不够贱吗？”
早坂的话语像是把我钉住了。喘不过气来。我呼吸着、努力地呼吸着，愤怒在胸口翻腾，却又硬生生被人扼住咽喉一般，发不出声音。为什幺要这样，为什幺非要这样啊，为什幺啊......
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原来人在荒谬到无法控制表情的时候、真的会笑，“好啊，好。如果你非这幺贱，非要当狗，那当我的狗吧！我做你的主人。”
早坂死死地盯着我，像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目光决绝。我也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
在这场谁都不肯退后的对峙里，我们用沉默压迫彼此。
在漫长而无声的凝视中，她执拗的眼瞳颤抖了一下，一滴晶莹的泪猝不及防地从眼角淌落。
一滴。
又是一滴。
“……为什幺总是这样？”她哽咽着，倔强地质问我。
我一怔，抓住她衣领的手失了力气。她却反过来双手使劲攥住了我的衣领，埋着脑袋，好像在挽留我的离开。
“为什幺每次都要这样！总是这幺对我！我真的很讨厌你！一次两次就算了，你为什幺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幺对我！”她哭了，从垂泪哽咽到泣不成声，哑着嗓子、嘶声力竭地控诉我，“每次都这样......先是对我好，又把我丢掉......”
胸口钝钝的痛。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圈住她，早坂学妹在我怀里哭泣，她那样瘦，那样小，身体又滚烫。恍然间让我联想到年幼时被我捧在手心的鸟雀。也是这样，柔软而滚烫，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小小的生命跳动的心脏。
“对不起。”
她听到我的道歉哭得更厉害了，哭得要背过气去。我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温柔小心地安抚她。
“前辈…求求你了，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因为我每次、每次......每次都会控制不住想回到你身边的心。”她用颤抖的嗓音说出了那样惹人怜爱的话。
心的某一部分变得好柔软。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让我难以自制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手感很好的发丝从我指缝间穿过，“对不起。这次不会了。”
她闷声哭着，我保持着并不太舒服的姿势弯腰抱着她。
很久以后，她才渐渐平复了呼吸，打了个哭嗝。
“这次、真的不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直起身，单膝跪地在椅子旁边，郑重其事地许下诺言，“小椿，你愿意再当一次我的小狗吗？”
我擡起头，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与眼泪未干的脸。
小椿没有说话，从她水汪汪的瞳孔中倒映出我的面容。片刻后，她垂下眼帘慢慢靠近我，像怕生的小动物，第一次向人类伸出柔软的触须。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近，最后额头相抵。
“汪...…”
好可爱。
我觉得她好可爱。
因为太可爱所以忍不住笑了，听到我的笑声，小椿也跟着露出很腼腆的、青涩的笑容。
我的笑容还停留着不曾消退，脸颊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她亲了一下我的侧脸，像那个时候一样，因为出乎意料而来不及反应。亲完后的小椿忐忑地观察着我，好像如果我露出一秒嫌恶的表情，她就会缩回自己的壳里。
说实话，不讨厌。湿漉漉的，像被小狗的鼻子蹭了一下。
我对她露出大大的微笑，表示没关系。小椿见我看起来接受良好，眼神亮了，好似又生出了勇气，试探着再次靠近。我一动不动，等待她的靠近。有什幺柔软的东西在耳廓处留下潮湿的痕迹，她在我耳畔轻声念了一句“ご主人様......”
呜哇——我一个激灵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这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她困惑地眨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狗狗眼，竟大着胆子伸出舌尖舔了我的手心。我触电一样收回手。
“那个，那个，我的意思是，就是，没有说讨厌，但是，就是，亲脸可以，但是，别的，就是稍微，有点——”
她又亲了一下我的脸。
……好吧，算了，和小椿的相处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