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倪醒来后,花了几秒才发觉自己处在急诊室。
司蓉和爸妈都来了,范友珍焦急得都哭了,司昂甚至说着要去找学生会理论,好端端的,怎么把人都累成这副德性,他们的行为完全是无视学校的规定。
司蓉发现司倪有了动静,连忙上前拉她的手。
范友珍急道:「妹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司倪慢慢地点头,接着又摇头说没事。
「妳怎么无缘无故去参加这种活动?身体不舒服也不提早说,是不是要让我担心死!」范友珍絮絮叨叨念了很多,一旁的司昂劝着她别再说了,小女儿现在还难受。
司蓉替她调整病床,让她坐起身。「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她刚醒,脑袋转得慢,一脸迷糊,问什么也没答出来。范友珍立刻说要带她去收惊,「我问过其他学生了,都说那栋建筑最阴。她就是被脏东西跟上了,以前算命师就说过她八字轻,容易被不好的东西缠上⋯⋯」
一旁的司昂听了立刻皱眉,说她就是迷信,司倪仅仅是太累而已,打工加上专题让她分身乏术。
司倪听着两老断断续续的争吵,脑袋又疼了。
司蓉见状,拍了拍她的肩,悄悄说道:「等等我把他们都带走,商佐待会就来了,我让他陪陪妳。」
听见这名字的司倪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立刻说不要。「不想他来,别告诉他。」
司蓉被她用力扯着手,「我已经告诉他⋯⋯怎么了?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自己待着,你们都回去吧。」她说完翻身就睡,拉起棉被将自己盖得掩实。
莫名其妙被下了逐客令的其馀三人在旁面面相觑,范友珍还在坚持自己的理论,「看她阴阳怪气的,绝对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染上了,我下周就带她去宫庙看看。」
司昂摇头,拉着她回家。
司蓉唤来了护理师确定司倪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后,叮嘱她几句才走。
「这几天先别来店里了,回家一趟,身体好一点再过来。」
司倪在急诊室待到了下午就被强制赶离。
她还穿着沾着颜料的队服,单薄的肩挂着背包,一个人伫立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头顶艳阳高照,强烈的日光晒糊了她的视线,她适应不良的闭起眼。
耳边是喧嚣的谈话声、车流声,来来回回,头痛欲裂。
她从小就知道,这世界就是和她作对的,如同她想躺平当一条咸鱼,但身旁有商佐,总想着带她出去闯一闯。他们爬墙去吃隔壁街的鸡排,偷采古怪奶奶家的花,在街口互相替对方追垃圾车。
商佐为她打抱不平,司倪无以回报,她力气不够大,打架也不厉害,但她可以赚钱养他,让他去做喜欢的事。
她本来以为一辈子有他就够了,商佐具备着她没有的特质:外向、活泼,是全世界唯一理解她的人,能够包容她奇奇怪怪的小脾气,以及不想面对人群推挤的任性。
与他在一起就够了。
司倪并不太记得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只记得她擡眼时,天空黑得纯净,没有星星。
灯光熹微,她不可控的走到窗前,手攀在肮脏的玻璃窗,浸染过空气中微小的粉尘,斑驳陆离的披在老旧的建筑物,穿过她的瞳膜,她看见楼下的人正在相拥接吻。
偶像剧她没少看,小说、漫画也是青春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牵手、拥抱、亲吻这些相互探索的过程她都一清二楚,她甚至不害躁地想过,有一天也会轮到自己。
抽丝剥茧,相濡以沫。
她从不羡慕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她的世界——司倪有商佐。
他是她故事中的男主角。
缓慢地眨着眼,眼前的画面巍峨耸立,不是梦啊。
她忽然能感同身受胡亭葳口中女鬼魂等待爱人迟迟不来的悲伤,实则并不令人心生畏怯,而是真切的凄凉。
——殷殷期盼了那么久的人,原来从不属于自己。
开学第一天。
司倪从家门出来时,提着范友珍给的好几袋粮食和保健食品,在门口还叮咛她要随身携带平安符,农历七月到了尽量早点回家。
她点头敷衍几句,神色恹恹。
范友珍见她这几天在家她就是这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的模样。
中途胡亭葳传过几次讯息给她,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都说很好,也让其他核干和会长不用来看她。那天的事,她只想快点忘记。
范友珍知道她这小女儿生性敏感,前阵子遭逢鬼力乱神,特意去收了惊,师父也说鬼魂对她没有恶意,单纯就是为了未完成的心愿,正好和司倪的频率对上。
师父嘶了一声,纳闷道:「当时应该还有别人在才对。」
经这么提醒,司倪恍然想起这件事。
对,有别人。
师父拍了拍她的肩,「多和对方接触,对方可以说是妳的幸运星,能够为妳挡去霉运。」
记忆慢速回笼。
司倪:「⋯⋯」
这接触包括亲嘴吗?⋯⋯司倪抱头,她、她好像亲了一个陌生人啊——最近是怎么回事啊?本来以为差点和朝鹤上床已经够糟糕,现在都还能随便与人接吻?
眼一擡,商佐在外头等她,这情景就像十八岁前,他们总是一起上下学。
上大学后,他们不同系,上课时间也不同,似乎连人生轨迹也兵分两路,但商佐偶尔还是会在门口等她。
她下意识就想朝他笑。
「我让商佐陪妳一起去学校。」范友珍见她还愣在原地,推了推她。
噢,所以是因为长辈的请求。
「要迟到了,怎么还愣着?」商佐见她不动,朝她一笑,「走了。迟到我可不帮妳说话。」
司倪摇头,「我叫车了。」
「一起。」
「开学第一周我不去学校。」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家烤三明治⋯⋯」
「我妈给了我很多食物。」
商佐说一句,她就回避一句,眼神都没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