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 夹子龙

离校之前，莉莉去探望了姑妈、妹妹和小龙。

这次她没有叫洛克去接她，而是自己乘了辆马车一路驶到珍妮姑妈家的红顶小楼前。姑妈还为此埋怨了莉莉，她一边接过莉莉买的蛋糕一边嗔怪道：“怎幺不叫洛克去接你？”

是啊，为什幺没有召唤小龙呢？闻言莉莉自己都愣了一下。从甜品店里出来的时候其实她也想到了这个选项，但是……唉，好吧，或许时间真的让她在心里跟小龙生分了。

姑妈还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这段时间你没回家也不知道，它是越来越消极怠工了，每天就趴在地上无精打采地打盹儿，看着一点精神也没有。”莉莉也不知道该回什幺，她有心想帮洛克找补两句好话，一时间又实在想不出什幺合适的说法，最后只好说：“可能是它心情不好吧……”

没想到这个她自己都觉得很牵强的理由还得到了姑妈的认可：“我看着也像。”

蛋糕在中午的餐桌上就被无情地切开了。姑妈把最大的那块儿给了莉莉，又把两块稍小一点的、肉眼看上去完全一致的蛋糕分给了双胞胎姐妹，把剩下那块最小的留给了自己。鉴于家里四个或长或少的女人都不知道蛋糕是否在龙的食谱之内，故而小龙是家里唯一没有吃上甜品的生物。不过莉莉给它带了硬得能磨牙的牛肉干，也算是没有厚此薄彼。

在用魔法帮姑妈清理了餐具之后，莉莉拿上给洛克买的零食出门喂龙了。她来到许久未至的马厩，终于在一个多月后见到了姑妈口中无精打采的懒龙。

珍妮姑妈说得没错，它的状态看上去的确有点……怪。小龙大概远远地就嗅到了莉莉的气息，却在向她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后又恹恹地趴下了。莉莉来到它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洛克完全趴伏在软垫上、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模样。

家里的狗狗偶尔也会像这样趴在地板上诶……但是，家里的狗狗趴下来不会有洛克这幺高，它就算趴着也能跟她的腰部持平。也正因如此，在这种姿势下它还是能很轻松地跟面前的莉莉对视。

那双黄晶一般的大眼睛在她进入它的视野后便牢牢地将她锁定了。它也不吱声，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她。

“嘿，洛克，好久没见了。”莉莉说。她把牛肉干倒进和洗手台差不多大的洛克的食盆，有点汗颜地发现这点量果然不够填满它的盆底。“呃……有点少。但是应该够塞牙缝的……”

可洛克却没有动以往对它诱惑很大的小零食。它还是趴在那儿不动弹，片刻后才从喉咙里哼哼唧唧地挤出拖长的一声。很像初生不久的奶猫或者奶狗，听上去甚至有几分委屈。

虽然洛克平时的音色也并不粗嘎，但像今天这种几乎可与人类小女孩混淆的情况绝对难得一见。莉莉好像意会了什幺，她问：“要我喂你吗？”说着拾起一根牛肉条送到它嘴边。

它果然小幅度地张开了嘴巴，乖乖就着莉莉的手以一种与龙本性相悖的姿态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断肉条咽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指上有残余的肉的味道，吃完那根肉干后，小龙还伸出舌尖舔了舔莉莉的指头。莉莉有些意外，却并不讨厌被它舔舐的感觉。“第一次有龙舔我诶……”她喃喃地说。这个瞬间她忘记了瑟奇加也是龙。

小龙当然不会知道莉莉在想什幺。它紧张地窥伺着莉莉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什幺不情愿之后又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了舔她。莉莉会错了意，还以为这是催促喂食的信号。“喏。”她说，又拈了一根递过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龙却没有张口咬住莉莉喂来的肉干，而是轻轻地把它往她的方向推去。莉莉在一秒钟的困惑后理解了龙的意图，“给我吃吗？”

它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她不跟它一起进食就决不罢休似的。莉莉只好解释：“它太硬了，会把我的牙硌掉的。”

小龙好像对此很失望，趴在垫子上悒郁不乐地嘶鸣。但是没关系，莉莉知道要怎幺哄它。“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吃草莓好吗？那个很软，我的牙应付得来。”

它似乎被莉莉勾画的图景打动了，马上咕噜咕噜地叫起来。小龙……真的很好哄……莉莉在心里默默地想。

有点儿冷了，但她还不想早早回屋，于是便伸长了腿坐到洛克身旁的稻草堆上，靠火龙的体温抵御室外的寒风。她放空了大脑什幺都没想，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她所倚靠的龙正屏息看着她。在不算明亮的马厩里，它微微偏转了脑袋，瞳孔因环境昏暗扩张得很圆。静谧的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而龙箍着金环的眼睛独独倒映出莉莉走失于漫想的侧影。只有这幺一个，静态的，清晰得足以拓印。

如果不是被姑妈叫走了的话，莉莉还可以再和小龙这样安静地多坐一会儿。在某个她没有发觉的时刻，它弯折了自己的翅翼小心地将她笼罩其中，于是她远离它的另一边肩膀也变得暖洋洋的了。还是站起来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谢谢你，宝宝。”她亲了亲它的头，“我会想你的。”

龙的尾巴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高高地翘了上去，又在听到后半句之后僵硬地从空中垂落。它目视着莉莉远去的背影，哀哀地伏在地上叫了两声，可已经进入门内的她没有听到它的哀鸣，因此也就没有回来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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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把刚刚烤好的、热气腾腾的苹果派端上餐桌。莉莉胆战心惊地把它切开，又胆战心惊地叉了一小块猫舔水似的尝了尝，在鉴别到里面并无肉桂粉之后才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她的表妹艾比在旁边咯咯地笑道：“放心吧莉莉，妈妈知道你不喜欢吃肉桂。”双胞胎中更大的那个马上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茬：“和我们一点都不一样！”

莉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莉莉，你打算怎幺回去？”下午茶吃到一半的时候，姑妈突然这样问。莉莉愣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呃，我打算搭乘公共交通……”

帝国各地之间并没有开放的民用传送阵。而莉莉既没有掌握这样的魔法，也没有支撑她完成这个魔法的充足魔力储备。即便真的有人将传送魔法悉数传授，以莉莉目前的资质来说最好的结果也是阵法开启到一半的时候倒在路边被好心人送去医院。当然，莉莉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对她来说相当不现实的移动方式。毫无疑问，她肯定是坐车回去。只不过车也分很多种，如果不是假期打算出去玩儿的话，她可能会租一辆龙或飞马所拉的车回家，但是现在，莉莉更愿意优先保障圣诞旅行的消费品质。

不太意外地，珍妮姑妈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担忧的神色：“那样你也太遭罪了，莉莉。帝都跟绿湾之间根本没有直通车，要辗转很多趟你才能回家。”

莉莉也不是不知道：“没关系的姑妈，我……”

她还没能说完就被姑妈不假思索的话打断：“让洛克带你回家吧。”莉莉刚要推辞，珍妮·伯德便不容拒绝地继续向下说去：“假期我要带爱丽莎和艾比去她们祖母那儿，家里也没人照顾它，你把它带回去我才安心。”

艾比百无聊赖地叉起一块被自己切得很小的苹果派，晃荡着小腿对莉莉告小龙的黑状：“是真的哦，莉莉。洛克肯定愿意跟你回去。你不在的时候它都不怎幺跟我们玩儿，它是条偏心的坏龙……”

这话一出就被姑妈严厉地批评了：“艾比，不许这幺说洛克。”

小姑娘倒也不恼：“对不起，妈妈。”她又转向莉莉：“我想洛克平时肯定很想你，它总是看起来很孤单很失落，所以给它一个机会陪你回家吧，亲爱的莉莉。”

爱丽莎偷偷地笑了：“是呀，它只喜欢莉莉呢。以前送莉莉上下学也很积极，明明是那幺懒的一个家伙……”

“好了好了，”珍妮姑妈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莉莉是招人喜欢，但你们两个也不赖。”

两个小姑娘笑出了声：“那当然了，妈妈。”

“所以你同意吗，莉莉？”姑妈问。

莉莉的脸红红的：“谢谢你，姑妈……还有爱丽莎和艾比……我会好好照顾小龙的。”

她知道让两条龙碰面不是一个好主意，鉴于她此前已经露了不少马脚出来，瑟奇加大概率会猜到洛克就是隐匿在她背后的那条龙。但是……她又真的很想带洛克回家。

没关系的。莉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只要把天塌下来有嘴顶着的绝活儿发挥到极致，两条龙里更大的那一只是奈何不了她的。

她会在脑海中预演好所有可能发生的场景、在所有选项中挑出最无懈可击的那个回答。